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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秋尘·希尔德(二)

当那个雨夜随着朝阳散尽,村子里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人们照样生活,打猎,耕种,谈情说爱,只是再也听不到了神像下那枯燥,晦涩的祷文,再也看不到大祭司穿着松垮垮的祭祀袍挨家挨户的做着祈福。一些人的生活节奏突然变得格外着急,还经常因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另一些人则浑浑噩噩的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不去劳动,哪怕饿死,也不会有一人关心。村子里的神像也在那天夜里突然变得满是裂痕,感觉随时都会破碎一般,人们都说神抛弃了我们,并且这种言论越传越真,越传越广,最后连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信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嘴里默默的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话,最后终于在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晚上,全村人用自己的鲜血,发出了最后一次狰狞的嘶吼。

古老的村子里响起了洪亮的钟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抓着一根粗大的钟绳,站在金钟的下面,用力的扭动着身体,让它发出阵阵洪亮的声音。大部分人都已经睡去,本是静悄悄的村子在那一瞬间沸腾了,睁开惺忪的眼睛,伸手抓起放在床边的衣服,或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提着鞋往外跑,无论男人,女人,还是小孩,都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咒骂,灯火通明,把整个黑夜照得犹如白昼。

村长的屋子里火红的壁炉燃烧,男孩自从来到这,晚上就很少睡了,每天坐在床边,透过窗子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一坐就是一整夜,在接近黎明时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他很享受这种清冷的宁静,只有在这时才能让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男孩的眉头一皱,低下头,默默的看着外面一瞬间通亮,随着紧闭的木门轻轻的被推开,村长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布袍,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缓缓的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的男孩说:“秋尘,把你吵醒了吧,看来今天这里将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你不出去看看吗,应该会感觉非常有趣吧,一群无知的废物,做着一些愚蠢的挣扎,这个时代凡人终究是神的奴隶”。

男孩转过头,用一双墨黑的瞳孔盯着村长,看了很久,也不出声,只是伸出手抓起床边的一把手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向着床边挪去。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片混乱的人们,奔跑,谩骂,蛮横的打斗,双眼血红的只剩下暴虐,人们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横冲直撞,无论在自己眼前的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反正这都不重要,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每个人都已经没有了思想,没有了亲情,男孩就在窗前亲眼看到一个父亲,用一把铁棒把自己儿子的脑袋砸碎,鲜血混着脑浆高高飞起,溅在男孩的窗户上,缓缓的流到窗沿上,浓重的血腥味把村子四周的野兽唤醒,一声声嘹亮的兽吼回荡在整片森林里,可是人们仍然两耳不闻的互相打着,满脸鲜血,却露出了享受的笑脸。

男孩面对着窗子,背对着村长,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轻轻的说着:“村长,我曾经以为我们会是一类人,可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是性格决定的,我是个天生的神,而你却是一个天生反抗神的人”。村长听到这话时一愣,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那个站在窗前的男孩,之后一脸阴沉的把手里提着的油灯高高抛起,点点火星随意掉落然后便是一阵浓黑的烟尘,橘红的火焰在房子里升腾,村长站在屋子的中央,对着男孩放声大笑,然后一脸狰狞的说:“为什么你就是神,而我却是个人,我从不相信命运,没有什么是天生的,在我十几岁时,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把自己做的长枪,可是我就用它,使出全力顺着野猪的鼻子刺穿它的脑袋,那时我的一只脚已经在它的嘴里了,血肉模糊,我都可以看见自己的骨头,那时我的脸离它的獠牙只剩几公分的距离,我都可以闻到它嘴里的腐臭味,可是哪怕再疼,再害怕,再颤抖,我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因为我知道,别人做不到的我做到了,别人不敢做的我敢去做,别人信仰神,我就敢把他的神像推倒,秋尘·希尔德,如果将来你真的成为了神,那么你要记住我,因为我会是那个把你斩杀的人”。

村长说完,转身便向着屋外走去,橘红的火舌跳着绚烂的舞蹈,男孩缓缓的把全身的绷带揭开,露出里面一道道紫红色的伤口,然后缓缓倒在地上,他知道以自己的伤是逃不出这一片火海的,还不如顺其自然,如果我的命运并非今天终结那么自己就一定会平安无事,如果自己死去,那就只能这样带着遗憾的走了。木质的房子在火焰中时隐时现,四周都是一声声坍塌的声音,浓烟滚滚,渐渐的,男孩只觉得一阵头晕,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屋外的人们还在不断的厮杀着,只有少数几个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散在村子里,神像已经破碎倒塌,本是土黄色的表面沾满了鲜血与碎肉,四周的森林里已经聚集了一片腥红的眼睛,一只只野兽静静的趴在地上等着人们精疲力竭,当全村最后一人也倒下时,一声声或浑厚或清亮的兽吼响起,山林里无数野兽奔腾而下,向着倒在地上尸体冲去,大口的吞食着,还有一些活着的也被野兽们轻易的咬碎了喉咙。

当第二天早晨,男孩从倒塌的废墟里爬了出来,全身焦黑,左手已经被倒塌的房梁压断,使出全力把压着自己的一块块木头移开,抬头望去,满地的鲜血已经凝固,一具具骷髅散落在四周,破碎的人头,残破的手臂,鲜血,内脏,溅了满地。

男孩挣扎的一下一下向着远处爬着,离开了这个从小生活的故乡,接二连三的变故打破了他安宁的生活,现在一无所有的他只剩下最初的梦想:

“终有一天,人们会在城中央建起自己高大的神像,每天会有无数人跪在前面祈祷,无论风雨,春秋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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