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懵懂纯白的稚儿重新长大成人,就算是同一个灵魂,也应该算做是两个人吧。所以,雁秋……她不是那位混沌生灵“秋”,希望神座……能早点有所认知,不要苛求自己,也不要苛求别人呐。
——时光叶,记于宇宙历1031年
跟着昕王殿下前往帝都的雁秋,虽然能想象出一些……某些家伙们可能会出的状况,但既然不曾直接参与,那么雁秋也是不可能想象得出会出现什么囧人囧事的。
此刻,她正忙着跟在昕王殿下身后全速赶路。
迷途森林非常深也非常广,雁秋当惯了穷人,在森林里穿梭全靠自己两条腿。连遥原本打算逮一只野兽当坐骑,看到雁秋下意识地开动双腿行走时,又不着痕迹地放弃了原来的打算,隐晦而复杂的目光不时地扫向雁秋。
其实,严格来说,他不是神座的仆人。他其实,是“秋”的仆人。
他是混沌生灵秋,亲手点化赋予其灵智生机的一颗,星沙。
所谓“连遥”,其意是“连九天之遥”,这也是她亲自为他取的名。
当时的混沌生灵,被尊皇神座养得多么娇气。别说整天万里急行,就算是想要一颗星沙,都是神座带着她亲自守在寂灭将殒的星辰附近,顺着她的心意去百般挑选才挑了一颗来。
那便是他连遥。
多少强大的生灵渴望能亲近神座,可神座只偏爱她。可也偏偏只有她,没有欣喜若狂,却一日一日地变得更加寂寞悲伤,甚至最终,选择了散尽混沌真元,涅毁归元于千万星辰。
……可是,却没有带走他。
为什么要抛下他啊,他连遥诞生之初的理由,不就是守着那个叫“秋”的混沌生灵吗?他如何面对得了神座的怒火,他怎么能离开“她”?
神座的领域内时光停滞,他不知道神座花了多久才重新找到属于“她”的灵魂气息,只知道那段时光很漫长很漫长,长得他几次绝望,长得他心魂终归寂灭。
那么的漫长,他几乎忘了“她”。
可是,神座都没有忘了“她”,他又怎么能真正忘记?
他一直一直不属于神座,他一直一直都是“秋”的连遥啊。
雁秋莫名其妙地发现某人的“连狗腿子”投向自己的目光十分诡异复杂,让她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可是自己呢,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发脾气……好吧,谁让对方是昕王殿下麾下的得力干将呢。在那样的家乡长大,雁秋已经学会“识时务”了。如果不能确定可以得到“好”的结果……嗯哼,忍一忍某些奇怪的东西她又不是做不到。
昕王殿下一直在暗搓搓地关注着雁秋。不过让他有些气馁的是,现在雁秋这张平和脸他一点都看不穿,根本猜不出雁秋的心情如何……等待了许久的尊皇神座不敢轻易做点什么,更不敢触怒雁秋。这位,是他等待了几千几万个星际时(一颗星球从诞生到毁灭的总时间)才终于等到的那一抹灵魂啊……
贺舒恭谨地低着头跟在最后,他看得出自己的神座一张高冷脸下的焦灼和迟疑,看得出他的掩饰和小心翼翼。他不是连遥,和“她”牵扯太深,连神座的位置都被放在“她”之后。他是贺舒,是神座足下的一块顽石,他忠诚的对象永远都是他的神座。
“雁姑娘,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想要休息一下,您觉得如何?”很少出声的贺舒开口,吓得雁秋眉头一跳,因为她发现有人似乎在对自己表达什么不满。
“自然可以。”雁秋掩饰自己的神色,立刻给出回应。那种不满很神奇,不带任何恶意,单纯的只是不满……雁秋也曾惹得小伙伴们不满过,那种不满同样不含恶意,但其实多了几分无奈和迁就,很有一种“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才这样让着你的哟”的感觉,与这纯粹的不满相差很大。
脑子里想着各种乱七八糟,雁秋淡定地回答完后于是顺便瞄了贺舒一眼,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下仆但自称是昕王仆人的男子……怎么会对她有这种不含恶意的不满呢?好稀奇啊。
昕王殿下关注着雁秋,然后……看了自己属下一眼。
贺舒难得没有在导致神座不悦的即刻便表示请罪,定定地和他的神座对视了会儿,而后屈膝致歉。
雁秋因为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休息地点,因而错过了两个男人的眼神交流。一回头,发现贺舒又在下跪,眉头顿时轻微地拧了拧。
仅仅是细微的褶痕……昕王殿下对此的反应却非常迅速,几乎在雁秋拧眉的瞬间,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亲手将贺舒扶起来,真诚道:“贺舒,不必。”
贺舒僵硬成了石头。
关注着雁秋但同样注意着自家神座大人的连遥一张帅脸完全木了:“……”
心中极度崇敬拜服的神人屈身亲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被雷劈焦了。
雁秋:“……”
昕王殿下的这两个属下,怎么……好像脑子有问题呀。这一脸的惊骇恐怖神经失常是怎么回事,昕王似乎没做什么吧……
内心吐槽着,雁秋抬手弹出袖剑,“唰唰唰”砍倒一片草丛,从空间纽里面取出一块野餐布一铺,转头看向昕王殿下一群人,神色无辜。
内心独白是:姑娘我可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可别来找我麻烦呐。
昕王殿下的注意力一直在雁秋身上,发现她去清理草丛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松手。并在雁秋准备好了之后,大大方方地牵住某秋的手,往餐布上一坐。
被一股柔和力度不轻不重地拉倒在餐布上,雁秋脑子里也立时天雷滚滚,表情也木了。
我的手……
我还没拿食物……
我为什么要坐这里……
最后汇聚成一句强大的怨念:这位殿下现在是在发什么疯!!!
“雁秋,你不休息吗?”昕王殿下温声问道,并试图展开一个柔和宠爱的微笑。但因为业务极端不熟练,所以雁秋只见到昕王殿下僵硬着脸挤出一句话后,脸颊抽搐了几下,龇了龇亮闪闪的白牙……
贺舒差点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连遥“大不敬”地闭上了眼睛,现场演示什么叫“不忍目睹”。
被天雷劈焦的雁秋浑浑噩噩,简直忍不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做梦!又或者……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吧,要不就是早上的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这位殿下,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么……
自己的手掌被另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包覆着,像是禁锢,又像是守护……雁秋身体剧烈一抖,内力顿时敛蕴掌心,轻巧一震,夺回了自己被“非法占有”的手。并且努力绽开面瘫微笑,微笑着挪开几步远,微笑着说:“多谢殿下关心,我不累。”
昕王殿下身体也僵了僵。
能眼观六面耳听八方,这八方的反应……昕王殿下自然明白了,自己的首次尝试非常的……失败!但既然有人说过什么“胜不骄败不馁”,天资聪颖的昕王殿下自然也应该做到,所以……他默默地蹭了几步,蹭到了雁秋旁边。而就算所有人再默默不语,这只一掌的距离……也太、亲、密、了。
雁秋虽然没经验又神经粗大……可再没经验,她也明白了某人是什么企图了。
她被盯上了!!!
那么……“昕王殿下,你被什么附身了吗?”
挥去一脑门黑线,雁秋非常认真地问。
昕王赞许地看了贺舒一眼,居然连这个也有准备。
“自然没有。”摆出一张严肃认真脸,昕王殿下开始背台词:“秋,我心悦你。”
雁秋木着脸看着某人严肃认真像背什么古文一样说情话,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殿下,别玩了……”扶额,哀叹:“您是忘了吃药了吗?”
尼玛有谁告白的时候无论眼神表情都是一块木头啊,这唬弄人的本事也太挫了啊。
昕王殿下愣了愣,这样要这么接话?
呆愣……雁秋抚额,果断确定这不是某人的真心话!(昕王: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只不过是我找人帮我设计了说辞罢了!)
既然不是真心话却又要说……雁秋看多了欢乐场的是是非非,立刻阴谋论了起来:这是有什么必然需要自己出手才能解决的麻烦or得到的利益啊。必然需要自己的……必须的……那不就只有自己和兰生惹下的那个大麻烦么?是说……那个见鬼的什么王爷,这位殿下搞不定或者不方便出面搞定他是吗?这点破事,直说就是了呗,还用得着什么……美男计……
雁秋莫名地觉得真心想鄙视这位看起来相当高冷的殿下,这处事能力弱爆了。
这一番心理路程……在场基本没有人会读心术,会的那位神座是绝对不会去偷窥他的“秋”的……
所以——没人看得懂,“剧本”继续——
昕王殿下垂下他高傲的脑袋,注视着雁秋,认真地再次告白:“秋,我没有玩,也没有生病,我心悦你。”
雁秋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相信,压根儿不想听。努力忍住想下撇的嘴,敷衍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殿下,我闯的祸我自己会承担。”
昕王殿下听不明白,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采纳下属的建议。某些事情他已经等很久了,久得不愿意再等下去……所以,高冷开口:“你唯一闯的大祸,就是偷走我的心。”说完,伸爪,逮住一双温软的手。
雁秋:“……”
连遥:“……”
贺舒:“……”神座干得好!果然有慧根!像混沌生灵这种从万千寂灭中诞生的迟钝生灵就应该直接坦荡地开口,节操什么的就放弃吧!
雁秋木着脸,看着离自己极近一脸高冷的昕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我知道了。殿下,您能闪一边去吗?”
昕王同样立刻给出回应:“不能。”
雁秋:“……”
昕王顿时抓紧机会“得寸进尺”……背台词:“秋,我姓黄,从玉,名龙,字穆阳,你叫我穆阳吧。”
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