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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十八年前的时候,沈兰还年轻……第一次听说离家最远的同学其实是高志银。现在的年轻的人可能无法想象十八年前就在邻县的高志银,若想着放假要回家,得折折腾腾花上整整三天时间。在于晓梦的叙述中,沈兰以为她的村子就是邻县最落后的地方,却没想着,还有更偏僻的地方。时隔十八年,沈兰终于明白为何成绩优异的同学们不去读高中。普通农家的孩子啊,谁不想早点拥有一份固定工作以摆脱现状?这事就是搁现在看,农家的孩子奋斗目标依然是职业固定的教师行业或者公务员。

高志银穿着球鞋,打着赤膊从沈兰的面前走过。陈亮呢,大概是上一次被裴蓓蕾拿着手工刀追逐过,刻意绕路从后门溜出去。沈兰见状,调侃裴蓓蕾道:“你看大班长怕你的样,下次别再欺负他了。”裴蓓蕾哟了一声道:“胡说什么!沈兰,柿子专挑软的捏!你好好想想,当日是我欺负他还是他欺负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人要有脾气,懂不?别因为他是班干部咱就低三下四──再说了,他说的老鼠屎不但指我,也包括你!”

沈兰迟迟疑疑,道:“我是晓得那天陈亮说话有些不对。但是他那样说是有原因的嘛。要是我们安安分分好好做课间操,他也不会那么说不是?老鼠屎就老鼠屎嘛,说了又不会少半根毫发。”裴蓓蕾有些生气,不开心地说:“你是不是怕陈亮迁怒与你?还是想当老老实实地好学生?既然这样,以后你还是少和我讲话好了,免得我拖累你。我是不打算赚什么好的表现,但是你是统招生,好歹和我还是不一样。”

沈兰知道裴蓓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我没怪你呢!我虽然是统招生,但是既然大家都是同学,为何要有身份的区别?再说了,大家要相处三年嘛,尴尴尬尬多不好。”裴蓓蕾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是这样想的没错,可不是每个同学都这么想。别的不说,他说我是老鼠屎,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就你,被人歧视了还没处说!”

袁柳英听了裴蓓蕾的话,噗嗤一笑:“裴蓓蕾,谁敢歧视你呀?我看现在大家都很怕你哟,谁敢惹你,下次恐怕就不是小刀片了!”

一想起裴蓓蕾在校园里拿着一把小刀片追陈亮的事,沈兰就觉得好想笑。本来那天被陈亮当众批评觉得很丢脸,但是当裴蓓蕾手拿小刀片对着陈亮大声闹:“陈亮!我不管你是不是班长,你说我是老鼠屎,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爸妈都没这样说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没入团?芝麻大的官你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快道歉!快道歉!”的时候,沈兰捂着嘴都忍不住想笑。

裴蓓蕾的性格太像小孩子了。其实那只是一把削笔刀,根本对陈亮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裴蓓蕾却以为自己拥有核武器。陈亮一直嘻嘻哈哈在躲闪,倒是周晓英,紧张得站出来阻拦了裴蓓蕾。

那天的周晓英隔着裴蓓蕾只有半米远。见裴蓓蕾胡乱地晃着手上的削笔刀,周晓英唉了一声道:“裴蓓蕾,你这是搞什么?要是刺伤了陈亮怎么办?那可是大事呀,听我的,快放下刀片吧!”其他人都不敢劝说裴蓓蕾,连沈兰也没有开口。沈兰不是不敢,而是只顾着在发笑,裴蓓蕾极力伪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她一下子就看穿了。

上课的时间快到了,裴蓓蕾和陈亮一直僵持不下,好在这时候蒋白杨站起来调和了。裴蓓蕾有些不甘心的说:“好……看在老班长的面子上,我就暂时算了。但是下课后我一定要再找你算账!”陈亮没有做声,徐莉莎见状赶紧领头起了歌声。

那时候学校为了提升每个同学学习的精气神,课前都有唱歌的习惯,一般由值日生领头,歌声唱完,老师开始进教室开讲。

歌声响起,袁柳英赶紧拽了拽裴蓓蕾的胳膊,裴蓓蕾这才坐下。众人都以为裴蓓蕾已经消停,谁知道一下课,她又继续追着陈亮跑,一直到朱文芳赶到教室。

“我的乖乖,我从来没有见过脾气这么差的女生!”一回到宿舍,于晓梦就发出感叹。

高琴也接过了于晓梦的话口:“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看见她拿一把刀,我胸口就闷得慌!”

周华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拎着水桶去打水洗衣服,袁柳英瞟了沈兰一眼,笑道:“我觉得裴蓓蕾还不错啊!沈兰,你说是不是?”

简叶正趴在床上看唐先生的来信。简叶的青梅竹马叫唐显生,大家戏称他为唐先生。简叶偶尔会和大家一起分享唐先生的来信。在信里,唐先生讲自己的高中生活,叮嘱简叶一定要好好学习,顺便约定放月假的时候一起遛马路。那时候同城寄信需要六毛钱,简叶收到来信后就会皱着眉想如何回信。

“简叶,唐先生是你男朋友吧?”严婷打趣道。

简叶有些害羞,却并不松口承认。

“我们是初中同学呢。”她说。

寇黎吊着双脚坐在床沿嗑瓜子,见沈兰站在身旁,示意沈兰也来两颗。寇黎和沈兰的关系比较要好。兴许是学习压力大,寇黎的气色不太好。人很瘦,沉默寡言,不太爱笑。寇黎的爸爸在一家书店当门卫,见过了太多勤奋好学的孩子。对于寇黎,寇爸爸是花了一些心思和金钱的。

“我脑袋很笨。”寇黎总是这样对沈兰说。

沈兰赶紧劝她:“你很努力啊!”寇黎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都说勤能补拙,可我怎么不觉得?”温燕清见状,晃了晃手里的小说,嘻嘻道:“寇黎,你整天那么辛苦干什么?学我,看两本小说吧,放松一下心情。”寇黎摆摆手,说:“我哪有时间看,我爸让我这个周末开始学习计算机。我大伯家的女儿都在重点高中,我以前连普通中学都没考上,我爸说我这样子太丢人了。”

温燕清怔了一怔:“你爸怎么这样说呢,这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女儿么?哪有这样的父母啊!我爸妈就说了,只要我乖乖的,不要谈恋爱,顺利拿到毕业证,到时候当个幼儿园老师,能赚点零花钱就可以了。”

袁柳英整个身子斜靠身后的铁床,她挑着弯弯的细眉,笑道:“你的性格倒挺适合当幼儿教师,只是可别教小朋友们上课看小说哟!”

温燕清是14号宿舍的宿舍长,一米六二的个子,肤色微黑,细小的眼睛,披肩的发。温燕清是个宅女,除了爱好言情武侠类小说,还喜欢整理衣服收拾床铺。温燕清抬起头看了袁柳英一眼:“老婆,别人念叨我看小说倒也算了,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老公呀!胳膊肘哪里能往外拐嘛!”又向沈兰说:“沈兰,我还有一本书想去租来看,等会陪我出去一趟,可以不?”袁柳英装作生气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哼!不要你老婆陪你啦!”温燕清说:“我不是不要你,只是你做事摸摸绵绵,又不知道要拖到几点才有时间。”简叶见状,忙道:“哎呀,你们都不要争啦,大不了一起去嘛。”

女生宿舍就在一楼,隔着镂空的围墙,一眼就能看见操场上忙着打球的七匹狼。温燕清原本和袁柳英并不熟稔,但是有一日正逢徐莉莎开玩笑地叫于晓梦为老公,温燕清就打趣的说那自己也得有个老婆,袁柳英贤惠温柔,是好老婆的人选。那时候的袁柳英大约也没有预料到自己未来的老公就在七匹狼的队伍。她不太懂篮球,也不爱看。

沈兰也不喜欢篮球,但是一进校的时候就已经被朱文芳盯上。果然,没多久,朱文芳就说服沈兰加入女生队。沈兰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女生,朱文芳觉得沈兰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自己的身高。沈兰拒绝了。朱文芳以为沈兰不爱好体育,对沈兰有些失望。

那时候女生们的身体正在发育,沈兰的体型丰满得有些尴尬。女生队实在找不到好的苗子,因为曹健和沈兰很熟,第二次朱文芳派出了曹健来试探。

“沈兰,你试试嘛,又没多大难度。”

“其实你只需要加入,学不学得会都不重要。”

“我们可以承诺尽量不让你参加比赛。”

一坐下,曹健就展开了各种谈判技巧。因为曹健是男生,沈兰也不方便说是因为体型不方便打篮球,软磨硬泡之下,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点头答应了。

见沈兰答应加入篮球队,裴蓓蕾回过头来:“沈兰,我发现你这个人挺好说话的呀!如果是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来当说客也没用。”

于建强看了一眼裴蓓蕾,慢声慢气地参合了几句:“同学,你这就不对了嘛。沈兰个子怎么高,不去打篮球,简直是暴殄天物嘛。”裴蓓蕾呸了一声说:“你是篮球队队长自然要这么说了。你那点心思谁看不透,曹健不是朱老师派来的吧,我看是你出的主意!”

沈兰怕裴蓓蕾继续和于建强争论下去,连忙说:“曹健既然来邀请我加入,我当然是要加入的了,他是我哥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存在他缠着我,他是体育委员,这只是他的职责嘛,再说了,其实我只是不懂篮球,并不是讨厌篮球。”

裴蓓蕾见沈兰说得诚恳,便收了声。其实在篮球队成立的时候,吉C县的女生从来都没有触摸过篮球,大家都是从零开始,不像高琴四人技艺熟练。到后来,女生队实在凑不够人数,朱老师在班里建议大家主动报名,杨广雪和罗淑华便加入了。杨广雪的个子还可以,有一米六左右,但罗淑华的个子比较矮小,本来曹健还有些犹豫,大概是再没有其他女生主动报名,于是同意罗淑华的加入了。

午饭过后,裴蓓蕾溜到14号宿舍找沈兰玩,但沈兰陪温燕清去书店了,袁柳英笑道:“你来得真不巧,沈兰陪我老公买书去了。”裴蓓蕾笑道:“袁柳英,温燕清就温燕清嘛,什么你老公,你未来的老公知道你这么称呼温燕清吗?啧啧啧。”

校门外的书店里,一阵扫荡后,温燕清选走了三本书。

“看得过来吗?”沈兰问。校外的书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不能按照规定的时间如期奉还,就得加钱。

“小儿科。”温燕清说。

二人回来的时候,高志银一个人在球场上打球,见两人路过,点点头,笑了一下。高志银平时不太喜欢和女生说话,因此沈兰和他也没什么来往。两人之间又隔着好几排座位,高志银突然这么一微笑,沈兰觉得这位男同学好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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