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育听见遮罗夫人的哭声,虽然她躲在山洞外,不让王育看见,但王育还是听见了。他现在没有肉体,听力、视力全凭感知,所以附近没有他看不到的地方,没有他听不见的声音。
遮罗夫人伤心的原因他知道——罗刹传来消息,指掌死了。王育也十分难过,再三嘱咐,为什么还是阴差阳错呢?
“怎么办?我好担心束发公主,她还在俱卢之野没回来。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王子,你想想办法吧!”药叉思菟纳趴在王育脚边求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让指掌看着她,结果她还是去了战场,指掌也跟着去了。我现在的样子,连山洞都出不去,我救得了谁?”王育摇头,“向神祈祷吧!保佑她平安归来。”
思菟纳知道王育没办法了,哇哇大哭起来,“公主!你快回来啊!快回来!”
药叉的哭声很难听,以前有肉身的时候,塞住耳朵,声音会小一些,现在不管怎么塞耳,都不起作用。王育托住下巴,陷入哀伤的苦思。
不幸的消息在这些天一个接一个,福授死了,胜军死了,广声死了,连指掌都没逃过。王育不为束发担心不可能,可自己能做什么?束发会听他劝告退出战争吗?
祭火旁,猫鼬打着坐,已经进入了入定状态,王育对着它说道:“前辈,这就是命运的力量吗?无法逆转。我尽可能地阻止他们,但他们还是会死去。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又如何救得了别人?我该怎么办?我想摆脱现在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我该做什么?”
猫鼬一动不动,如同雕像,在入定状态中,不会对周围事物有反应,所以它不会回答王育。
“如果是这具身体束缚了你,王子换副身体不就行了?反正这具身体已经不能用了,留恋它干嘛?”思菟纳回答他。
王育看了看自己那具身首分离的身体,回道:“我并不是留恋它,而是无法离开它。怎么换身体?我完全不知道方法。”
思菟纳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王子的情况太特殊了,正常人死后,要么轮回转世,要么摆脱轮回升入天国。而你这种状态闻所未闻,不去转世,复活也不成,真不知该怎么办。”
王育更加犯难,“你们都这么说,难道我只能这样,等着哪天甘露的力量消失,然后魂飞魄散吗?”
说到这里,王育神情一怔,感到灵光一现,“既然我也饮过甘露,我为什么不能像毗湿奴那样,自己去寻找肉身呢?”
“殿下你说什么?什么像毗湿奴那样?”思菟纳不懂。
他不懂很自然,他不知道黑天与毗湿奴的关系,王育懒得为他解释,这事说起来复杂。不过要想像毗湿奴那样,自己面临的难题还很多,首先得解决行动自始的问题。
“思菟纳,帮我把遮罗夫人和摩耶请来,我想请教他们。”王育说道。这种事他只有三人可以请教,遮罗夫人、见多识广的阿修罗摩耶、猫鼬。
遮罗夫人就在山洞外,她擦拭眼泪,为侄子的死不值。这时,一个人影从她身后经过,遮罗夫人看去——是马军。马军神色匆匆,而且似乎想避开旁人的视线,他似要悄悄离去。
“马军王子,你去哪儿?”遮罗夫人追上去问。
被发现了,马军只好停下,“我要去俱卢之野,别让水祭生知道。”
“你去那儿干什么?”遮罗夫人惊道,“你想参战?”
马军不愿承认,但也不否认,“差不多吧!俱卢军越来越处于劣势,这样下去,黑天和阿周那就成了胜利者。广声、指掌都死了,我不想安坐在这里。”
“忘了水祭生说的话了吗?”遮罗夫人连忙劝阻,“他说这场战争般度族会取得胜利,雅度族会统治天下。立于河中的巨石,即使体形庞大,也改变不了水流方向,更何况小石子。你去了俱卢之里,只会跟指掌一样送死,要考虑清楚。你还有大仇要报,不能轻易去死啊!”
“我就是为了去报仇。”马军说,“过了这次,恐怕再没有机会了。看着黑天登上世界之巅,我心里更难受。我有足够的寿命等待仇人死亡,黑天、阿周那他们都不会比我活得长久,我能看到他们化为尘土。可那有什么意义?不能亲手杀死仇人,怎么叫报仇?我如果干坐着,看着最后的机会溜走,我以后怎么面对死去的母后和族人?所以尽管知道危险,还是得试试。而且我已经想到必胜的办法,至少可以杀死黑天与阿周那中的一个。”
遮罗夫人惊得再说不出话。马军性格较软弱,他都下了如此决心,她怎么劝得住呢?
“夫人!遮罗夫人!你在哪儿?殿下要见你!”远处传来思菟纳的声音。
“我在这里!”遮罗夫人应声。
她再回头,马军已经跑远了。
俱卢大战第十六天,迦尔纳一改毗湿摩和德罗纳的主守作风,以进攻战术为主导。如果在俱卢军战绝对优势时,采用此策,般度军早就被消灭了,可俱卢军消耗到今日,优势已不明显,甚至渐处下风,即使迦尔纳也无法扭转局面,双方陷入苦战。
而上迦尔纳内心火大的是,阿周那在整整一天的战斗中都回避与他碰面。迦尔纳与偕天交手,与无种交手,与怖军交手,都取得了胜利,他本可取他们性命,但想起对贡蒂的承诺,饶了他们一命。他的目标只有阿周那。可每当他看到阿周那,想要接近时,那个狡猾的车夫就会把阿周那的战车驶远。
“迦尔纳,今天你明明可以杀死怖军,为什么只用弓敲打他的肩膀?”难敌对迦尔纳今日的表现很不满。
迦尔纳不敢说出真实原因,解释道:“怖军心高气傲,我这样羞辱他,比杀了他还严重。现在怖军一定在向阿周那抱怨,为什么回避与我决斗。我的目标是阿周那,只要杀了他和黑天,般度军马上就会崩溃。殿下放心,明日我一定摘下阿周那和黑天的人头。”
难敌点头,“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老祖父和德罗纳老师都偏爱般度五子,对他们留有余地,结果导致自己死亡。我们还能否获胜,只有靠你了。”
“我一定不负众望。”迦尔纳自信道,“只是明天阿周那如果再回避,就有些棘手。他的战车速度快,黑天御车技术高超,很难追上。殿下,我有个请求,请为我选一位技术高超的车夫,这样阿周那就逃不掉了。”
“好,这个要求很合理。”难敌的目光扫过大帐中的诸王,停留在摩德罗国王沙利耶身上,“沙利耶王的御车技术最为优秀,可以说跟黑天不相上下,就让沙利耶王做你的车夫吧!”
“我反对!”沙利耶立即蹦了起来。
“沙利耶王,你为什么反对?”难敌问。
沙利耶生气道:“我是个国王,你却要我给车夫之子当车夫,不是在羞辱我吗?王子,你这么做不合适!”
其他国王也都帮着沙利耶说话,他们对迦尔纳的身份早有意见,正好借机发挥,纷纷进言,这个决定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