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乘坐黑天的车,远离了人群,三人到达恒河畔。
贡蒂再也憋不住情绪,在没有外人的环境下痛哭出来。“迦尔纳!我的迦尔纳,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儿子啊!”她扑向迦尔纳胸膛,抱住这个一直在身边,却一直不相认的儿子。
迦尔纳轻轻地拥抱了她,以示安慰,他的神色和语气却很冷淡,“黑天已经告诉我了,您是我的母亲,您的五个儿子都是我的弟弟。”
“是啊!”贡蒂望着他的脸,“可你好像并不高兴,你不觉得喜悦吗?”
“为什么要感到高兴呢?我与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做王子,我做仆人。如今真相大白,多么尴尬啊!”迦尔纳淡淡地笑,“他们要管一个车夫之子叫‘大哥’,我怕他们叫出口之前,已经羞愧而死。”
“原谅我,迦尔纳!我是迫不得已的!”贡蒂哭诉道,“贡提国的国王想要讨好敝衣仙人,又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生父就把我卖给了国王做养女,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我顶着公主头衔,在森林里住茅屋,穿树皮衣服,尽心尽力伺候大仙。过了几年,在那里遇上了你父亲,我年幼无知,怀上身孕,幻想着能与他结婚。然而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人生中的插曲,他心里只有修行,有朝一日飞升天界,送出两件曾属于太阳神的神器,从此消失不见。
“我在森林中生下你,这时候,养父要接我回国,举行选婿大典。如果让他知道我未婚生子,我就没活路了,抛弃你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我把你放在木盆中,看着你顺河漂走,我的眼泪像河水般流个不停。这眼泪直流到现在,每当听到婴儿啼哭,我就会想起你。你是我最挂念的孩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过得好不好,生活是否如意。”
“王后,如果您真对我这么关心,为何这么多年不认我?”迦尔纳面对她的眼泪毫无感动,仿佛早就见惯了表演,不觉得惊奇了。
贡蒂立即说道:“有太多现实逼得人没有选择,养父举行选婿大典,是为了他的女儿,他的亲生女儿才貌平庸,担心吸引力不够,条件优越的国王不会来,就拿我当赠品。养父对我说,无论我那姐妹选中谁,我都要跟着她一起出嫁,我没有选择权,她做王后,我做小后。那时我意识到,必须改变命运。女人改变命运的机会唯有婚姻,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我撇开养父的女儿,执意选择了个小国王子,因为我觉得他气度不凡,才德兼备,是个有前途的人。哪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俱卢国刚即位的国王般度。得知这个情况,原本大发脾气的养父对我眉开眼笑,因为我已成为俱卢的王后。
“我的地位不同往日,就寻思着把你找回,虽然不能与你公开母子关系,但把你寄养到一户好人家,为你安排锦绣前程,我还做得到。可这时,我的丈夫遇上了玛德利,他的宠爱很快离我远去,我在宫中如履薄冰,寻找你的事就耽搁了。后来我年纪轻轻成了寡妇,地位一落千丈,还要抚养五个孩子,更没办法顾到你。直到那日在比武场上,看到身穿金甲的你,我才把你找到!”
贡蒂望着迦尔纳,流着泪水乞求,“请原谅我,我是个失职的母亲,请给我一次重新成为你母亲的机会!”
迦尔纳却平静对道:“王后,您不需要取得我的原谅,您并没有失职,而是完美履行了母亲的职责。您的五个儿子被您教育得极好,他们都成为了高贵的人。我只是您无知时的产物,是您的弱点和耻辱。”
“不要这么说,迦尔纳!”贡蒂喊道,“你不信我说的话吗?都是真的,你是我的儿子!你可以回去问你的父母,让他们告诉你,你是他们生出来的,还是河边捡来的!”
“我相信您说的话,您与婆苏提婆是不会说谎的。可这对我重要吗?”迦尔纳看着贡蒂摇头,“这么多年了,您从未表露过要与我相认的意思。当我在比武场上,因身份卑贱遭到驱逐的时候,您没有说我是您儿子;当贵族们嘲笑我是车夫之子时,您没有说我是您儿子;当您的儿子骂我是‘贱种’时,您更没有说我是您儿子!现在即将开战,您的儿子有危险了,您终于想起了我,开口说我是您儿子了。王后,您打的什么主意,我早已看透。他们五兄弟才是您的所爱,为了保住您的名声和他们的前程,我最好不存在,如果不是这场战争,您永远不会揭开秘密。”
“不是那样的!千万别这么想,您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儿子!”贡蒂哭诉道,“原谅你的弟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会向你道歉,再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今天我就公布你的身份。”
“不必了,我已与婆苏提婆约好,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迦尔纳说道,“贡蒂王后,您只有五个儿子,而我会在战场上杀死他们。”
“不!”贡蒂叫喊起来,“不要这样!他们是你的弟弟,你不能杀死自己的弟弟呀!”
“可他们也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执意要选择悲剧?只要与我们相认,一切都可以圆满解决了!再想想,不要匆忙下决定。想想一位母亲,看到儿子死去后的惨景吧!她也是你的母亲,你忍心看着她哭泣?”
迦尔纳看着贡蒂,想着她是自己生身母亲,于心不忍。尽管自己遭遇了许多不公,可贡蒂对他并不恶劣,而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犯了很多错事。自己曾想在紫胶宫杀死她,提议扒掉她儿媳衣服的也是自己,迦尔纳产生了那么一丝愧疚。
“好吧,王后。”迦尔纳回答道,“我可以放过您的其他四个儿子,但我一定要杀死阿周那,因为他最自大,最武艺高强,对难敌军队威胁最大。我跟阿周那无论谁活下去,你依然有五个儿子。”
他说完,俯身触摸贡蒂脚背,他离开了贡蒂与黑天,原路返回,走向难敌那边。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难敌问。
迦尔纳冷笑,“他们居然愚蠢到想收买我。平时不祭祀,临到头才向神祈祷,哪会灵验呢?我永远忠于王子,哪怕以甘露为交换,我都不会背叛殿下。”
难敌听了很高兴,拍打他肩膀,与他拥抱。
贡蒂蹲在恒河边,哭得不能起身,“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啊?”她向黑天求助。
黑天没有半点儿安慰姑母的举动,任何安慰都不能抚平这位妇人的伤心。他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祈求表哥胜利。尤其是阿周那表哥,他必须得胜,如果不能战胜迦尔纳,姑母你连一个儿子都不会留下,就算迦尔纳遵守承诺不杀他们,也会由难敌动手。姑母你要坚强,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办吧!”
黑天说完,也返回登上了他的车。马车继续向前,他要赶回水没城。
车轮滚滚飞转,黑天在车中沉思,他唤来萨谛奇,“把瓶首叫来,已到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萨谛奇立刻去办。
“快!再快些!”黑天催促车夫。
迦尔纳回到家中,尽管早已搬出人低种姓住的棚屋,但他的住处比起其他达官显贵,还是简陋了很多,只是间普通的中等阶层的院落。这是迦尔纳父亲的意思,虽然他们富贵了,可也不能太显摆,穷人在嫉妒他们,贵人对他们依旧瞧不起,还是低调些好。
母亲已做好饭,儿子难得回家吃,她做了几道好菜。
“怎么了?闷闷不乐?”母亲罗陀担忧地问。
迦尔纳立刻露出笑容,“没什么。母亲,我们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