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战带着家人狼狈地走出王宫,来时风光,万人围观,走时同样万人围观,只是华丽的车驾、精美的服饰、大批随从全都没了。德罗波蒂捂着脸不敢见人,她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保持着被难降抓扯后的零乱模样。
有同情他们的人和支持他们的人,看到这景象,在人群中哭了起来。尤其是婆罗门,坚战对婆罗门向来慷慨,见他们落了难,婆罗门为他们愤愤不平。也能听见人群里有嘲笑声,般度五子落得如此下场的原因,毕竟是他们自找的,且不光彩。但更多的是旁观者的冷漠眼神,以及看热闹的猎奇心态。
对手的这种落魄狼狈之相,难敌是一定要观看到底的,他率领弟弟们来给般度五子“送行”。
“你们看啊!这就是举行过王祭的坚战王!他现在已经不是国王了,是只丧家犬,他是个赌棍,输掉了国家和老婆!他还有脸出来见人?他以前的贤明和老实,都是装出来的!”
难敌的弟弟们大声高喊,把坚战五兄弟在王宫里的丑态都宣扬出去。坚战没有一句反驳,任由他们说。
他们的母亲贡蒂站在城楼上,一边哭泣,一边目送他们出城。多年辛苦,把这些孩子拉扯大,看着出人投地成为一方王者了,竟然突遭变故,她这辈子怎这么命苦。
哭泣中,她忽然见到旁边过来一人,在距离她十多步的地方,站了个青年,同样注视着城墙下的般度五子。这个青年就是迦尔纳。
贡蒂看到他,目光闪烁,本能回避。但她内心有挣扎,想要逃离,却又不禁想接近。她又转回,向迦尔纳靠近。
“盎伽王,你是来给他们送行的吗?”贡蒂问道。
“是啊,王后。我来看他们怎么面对人民。”迦尔纳回答。
“看到他们,你有没有觉得悲伤呢?就像自己的兄弟遭了难。”贡蒂心中莫名升出股期待。
迦尔纳反笑了,“王后,您为什么认为我会悲伤呢?他们像我的兄弟?我可记得小时候,他们管我叫‘贱种’,特别是怖军,他最爱这么叫,这个称呼甚至用到现在。王后,您说世上有称自己兄弟为‘贱种’的人吗?”
“那是他们不懂事……”
“说到兄弟,难敌王子更像我的兄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伸出了援手,没有他资助,我就学不成这身武艺。是他封我为盎伽王,给了我荣华富贵。”
“难敌在利用你,他只是想借用你的能为,为他夺得王位。”看到自己的私生子跟儿子们敌对,帮助儿子的敌人,她万分着急。
“那又怎么样?”迦尔纳冷笑,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难敌王子利用我又怎么样?他给予了我这么多,我还他一个王位,是应该的。知恩要图报,这是奴隶的孩子都懂的道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贡蒂急道,“你们不能为敌啊!你们,你们……”
贡蒂欲言却止,她想起黑天的警告,为了坚战几人的前途,不能将迦尔纳的身世公诸于众。
“我与他们怎么了?”迦尔纳问。
见贡蒂不说话,他也没兴趣追问下去。“王后,您爱护自己的儿子,人之常情;所以在您心中,他们完美无瑕,错误都在别人身上。您有这种偏见,我不怪您,但您的母爱不能帮助坚战五兄弟一丝一毫,他们与难敌王子争位,终究要败亡。”
“不……不……”贡蒂哭着跑开,她不能面对下去了。坚战五兄弟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一场纷争将不可避免,她的儿子与儿子将相互残杀,她已经预见到了。
城墙下,难敌和他的弟弟们对坚战五兄弟的嘲讽还在继续。
“德罗波蒂,现在还来得及,到我大哥怀里来,免得去森林受苦啊!”难降在般度五子身后猥琐地笑道。
难敌和其他弟弟附和大笑。
“难降——”怖军回头大吼,“我一定会杀了你!你那两只抓扯过德罗波蒂头发和衣服的贱手,我会把它们从你身上扯下来,我要喝你的血!还有你的兄弟,他们都会死在我手上!”
德罗波蒂也回了头,她怒瞪嘲笑她的人,抚摸乱糟糟的头发,“如果不能拿你的血洗头,我的头发永不盘起!难降,你等着吧!今日的耻辱,我祭火之女德罗波蒂,会奉还给你们!”
受到威胁的难敌兄弟先愣了一下,然后他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空话!越是懦弱的家伙,越爱用嘴巴吓唬人。十三年后,你们还有能力,那就来报仇吧!十三年后,谁还记得你们?你们到时恐怕连乞丐都不如,过着凄苦的生活!”难敌大笑道。
德罗波蒂和怖军现在除了怒视,再没有别的办法应对。坚战则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向前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十三年后见分晓。
他们住进了森林,得到消息的亲友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望他们。这些亲友,有的悲伤痛哭,有的愤怒不已。坚战兄弟虽然输掉了财富和国王,但愿意为他们一战的人还是有的,这些为他们感到不平的人叫嚣纠集残部,杀回象城,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这条建议得到怖军和德罗波蒂的支持,现在打回去,还有机会翻身。但遭到坚战的冷酷拒绝。
“如果我们打回去,就一点道义都不占了,连老祖父都不会再同情我们。老祖父如果支持难敌,我们必败无疑。说好十三年,我就等十三年,期满后再要回我们的东西,他们再没推脱之辞。”坚战沉稳地说。
这点得到阿周那及双胞胎的支持,阿周那也认为不是时机,这时候他们更该听听黑天的建议,黑天不会不管他们。
莲花妙带着天帝城的女眷赶到森林与他们团聚。同时赶来的还有般遮罗的束发,德罗波蒂抱着兄长痛哭,束发抚摸她的长发,跟着伤心。般遮罗的公主为什么都命运悲惨?她变成了男人,注定孤独;妹妹有五个丈夫,却还是当众受辱。
束发是来接德罗波蒂回般遮罗的,木柱王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震怒,要把德罗波蒂带回去。但德罗波蒂拒绝了好意,她的耻辱没有洗清,她永不住进宫殿享福,宁可过着苦修般的生活。束发为妹妹惋惜,同时也为她的志气高兴。
黑天是最后赶到的亲友,一见面就把般度五子训斥了顿,他们的行为太荒唐,黑天三天三夜都骂不完。教训了几句后,又为他们谋划起来。黑天赞同坚战的看法,现在打回去太鲁莽,根本没有胜算。
“十三年时间,就留给你们反省吧!但你们也不要闲着,你们要把苦修做给世人看,你们是如何信守承诺的。另外你们也要多出去走动,别老呆在一个森林里,多走走可能有奇遇,也能避免被人遗忘。”黑天建议道。
般度五子谨遵他的安排。
“另外还有件喜事。”黑天笑道,“刚刚妙贤有些不舒服,已经确认——她怀孕啦!所以妙贤不能跟你们留在森林里,我得带她回多门城养胎,我也要当舅舅了!”
众人惊喜,纷纷恭喜阿周那。
“你也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吧!”结婚后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偕天,突然对莲花妙说。大概见女眷都要散了,他也不好意思留莲花妙在身边。
莲花妙一惊,可以说是惊喜,没有推迟。她与偕天没感情,分居就分居吧!
准备好车马,立刻往摩揭陀赶,莲花妙归心似箭。
“不去王舍城了。看到路旁道标了吗?”她对车夫下令。
“夫人想去哪儿?”车夫问。
“崩德罗。”莲花妙说。马车改变方向,驶向崩德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