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祭的第一场礼仪,主人向来宾致敬,但参与宾客众多,主人不可能全都行礼,因而需推选出一位宾客代表,称为首宾。主人只需向首宾致敬,就代表向所有宾客致敬了。成为首宾者,无不是最受尊敬的人,象征着此人在威望、权力方面无人可及。然而决定谁为首宾,也是祭祀中最让人头痛,最易起争议的环节。
国王们面面相窥,不愿主动表态,推荐谁都会得罪人,众王中一定有自以为是者,他们会记住没提他们名字的人。
“还是坚战王来选吧!”
“是啊!坚战王来选择首宾最合适不过了。”
国王们把这个得罪人的任务推给了坚战。坚战作为主人,又是王祭的举办者,他来决定人选,确实是最合适的。
坚战半推半就,最终答应下来。他环视全场,有资格做首宾的只有那么几个,都是自己的亲戚。他的目光扫过岳父木柱王,扫过老祖父毗湿摩,扫过老师德罗纳,落在了黑天身上。
“我认为婆苏提婆最有资格。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王祭。我提议,以婆苏提婆为首宾。”坚战指向黑天。
众宾客立刻有人说好,也有人沉默不语。但对坚战的决定,总体来说反应一片赞同。
黑天回以坚战微笑,那笑容如同欣然接受,可仔细琢磨,又似含有另一种意思,好似掉进坑里,却还要对挖坑人报以笑容。
“这是要把黑天架火上烤啊!你瞧,毗湿摩和俱卢那帮人的脸色。”沙鲁瓦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提醒童护赶快看。
可身边的童护已经从座位上站起,他走向了人群中央。
“为什么选择黑天?坚战,你的决定不能服众啊!”童护面对坚战问。
坚战保持微笑,回答道:“诸位国王不都赞同了吗?童护表弟,你有意见可以说出来。”
“那我就说了。”童护又面向众人,“我知道各位为什么同意坚战的选择,因为你们害怕天帝城的武力,你们都是因为被天帝城的军队威胁,才到这里参加王祭的,自然坚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可是诸王,你们好好想过吗?让黑天做首宾,不仅是对王祭的侮辱,更侮辱了我们所有人。”
“童护闭嘴!”大力罗摩生气了。
黑天挑动眉梢,说道:“不,哥哥,让他说。我也想听听,我哪里没资格。”
“放牛的!”童护马上矛头对准黑天,“我问你,你是国王吗?”
“不是。”黑天回答。
“这就对了!”童护质问坚战,“这里有数千名国王,为什么你要选择一个放牛的呢?难道他比我们这些国王身份更高贵?”
“是啊!黑天毕竟不是国王,他不能代表国王。”宾客之中也起了质疑声。
坚战笑着解释,“黑天没有国王头衔,却有国王的权力,他实际就是多门城的国王,与他的兄长大力罗摩是共治者。”
“放牛的!我再问你,你是这里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人吗?”童护又问黑天。
黑天回答:“不是。”
童护又对众人说:“黑天的兄长和表兄都在这里,论辈分这里有德高望重的毗湿摩。一个放牛的,凭什么代表长辈?”
这点,坚战解释不了,保持了沉默。
宾客们的抗议声更大,童护说得在理。
童护再问:“放牛的!你是这里种姓最高的人吗?”
黑天依然回答:“不是。”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我们之中种姓最高的是德罗纳大师,他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也是位婆罗门。凭什么被放牛的代表?放牛的是什么种姓?每个人都知道,是下贱的首陀罗奴隶!”童护轻蔑地指向黑天。
“你说谁是奴隶!”眼见弟弟受到侮辱,大力罗摩已坐不住,怒目瞪向童护。
童护对大力罗摩有些惧怕,连忙说:“黑天,别忘了你对我母亲承诺过什么!”
“请冷静,哥哥!我向姑母承诺过,会原谅童护表弟一百次错误。”黑天劝大力罗摩坐下。
童护又神气起来,“记得就好,我很怕放牛的不守承诺啊!”
黑天面带微笑,“表弟可别忘了记数,人一旦记不清自己犯过多少错误,离毁灭就不远了。”
“我好怕啊!”童护发出嘲笑,“威胁我?我陈述事实,还成错误了!诸王,你们知道这个风光无限的婆苏提婆·黑天,实际上是什么人吗?让我为你们揭密!
“他出生在监狱中,世界上最不光彩的地方。后来被偷出监狱,寄养在放牛人的部落,从小只会在牛屁股后面追跑。他缺乏教养,偷奶酪,吃泥巴,就像那些低种姓小孩一样,在泥浆和牛粪里打滚。他还是个色鬼,是个流氓。他趁牧女洗澡的时候,偷走她们的衣服,那些女人不得不光着身子站到他面前,求他归还衣服,他则坐在树上,一边笑着,一边把衣服丢下去。你们说,这是个多么卑劣的人啊!”
国王们窃窃私语,他们对黑天早年的经历一无所知,或只听过传闻,只看到现在这个威风八面的多门城王子,童护说的是真的吗?
黑天不予评论,只是微笑看着童护。
“别只是笑啊!你一言不发,说明无话反驳,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童护理直气壮,“诸王,他不仅偷女人衣服,就我所知,他跟一个叫拉妲的牧女鬼混过,那个女人还是有夫之妇!他常搞出鬼名堂,在半夜十分,吹起他的牧笛,把牧女们引到森林里跳舞。跳舞?谁知道跳的什么舞!这些女人在天亮前又回到丈夫身边,神不知鬼不觉。
“后来他偷了因陀罗的祭品,被马图拉的军队追捕,在牛增山躲了七天七夜。那些吹捧他的人就说,他用一根手指举起了牛增山。你们信吗?一根手指举起牛增山?放牛的,你现在用一根手指把天帝城举起来试试,天帝城怎么都比牛增山轻吧!当国王们是弱智吗?放牛的有这种本事,摩揭陀的军队打来了,他怎么跑了呢?用一根手指消灭摩揭陀的大军啊!
“这个放牛的其实就是个小偷、流氓、骗子!他今日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他用诡计骗来的,包括那座多门城。那是他出卖色相骗到手的,然后杀了原主人,霸占了城池。就这么个混账家伙,他居然成了首宾!总有人说正法堕落了,黑天是来为世人恢复正法的,其实他才是正法堕落之源,指望他恢复正法,犹如在沙漠里打渔!”
“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撕成碎片!”大力罗摩怒吼道,“黑天答应原谅你一百次,我没有!”
童护朝他冷笑,“罗摩表哥,伟大的屠魔者,我相信你说到做到。可我哪句话是假的呢?你是个正直的人,放牛的是个什么东西,你比我们都了解。当年他偷走我神力的时候,你也在场,正是因为出于愧疚和心虚,他才向我母亲承诺原谅我一百次。既然你不愿听我揭发他的真目面,那我就说别人吧!”
“你,自称世上最伟大的弓箭手。”童护矛头指向阿周那,“许多人称你为英雄,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的另一面。你是怎么成为世界第一的呢?当年你又哭又闹,要挟老师砍掉独斫的手指,不然以你的天赋永远追不上独斫。”
阿周那被激起了愤怒,独斫的手指如同永不愈合的疤,是他的人生污点,谁提及此事,阿周那就跟谁急。
“别对我发火。”童护嘲笑,“我说谎了吗?德罗纳大师,我说谎了吗?”
阿周那的老师德罗纳对这件事同样无言以对。
“人说实话,怎么可能有错呢?当着众国王的面,你想迫害一个诚实的人吗?”童护越说越起劲,“可是,就算砍掉独斫的手指,阿周那你也难称第一,因为俱卢的迦尔纳同样强大,他的箭术不在你之下。这回你没办法再砍人手指了,所以拿迦尔纳的出身做文章,你和你的兄弟们总是叫他‘车夫之子’。这些小人手段不用我揭示,大家都听到的。但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你们兄弟无耻。你们兄弟干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