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罗摩丢出的是块石头,上边还沾着鱼妖之血,但在石头表面有一些刻纹,会堂中的婆罗门学者立即围拢辨认。
仅看石头,非常普通,就跟路边捡的没区别,任人学识渊博,都辨不出它的年代。上边的刻纹歪歪斜斜,像是文字,婆罗门艰难辨认。
“俱卢……兴,坚战……王。”
“上边写的是‘俱卢兴,坚战王’。俱卢将兴盛,坚战将称王。”
婆罗门认出文字,兴奋公布。顿时,整个会堂爆发出哄乱。
“这是神谕吗?”
“不会吧!神谕怎么在鱼妖的肚子里?”
“谁看到从鱼妖肚子里取出来的?只是大力罗摩自己这么说。”
“可能有人窥视王位,给自己造势吧?”
“应该不是,大力罗摩支持的是难敌王子。”
毗湿摩几次呼吁安静,但都没能镇住场面。这句话,以及这句话出现的方式,给俱卢政局带来极大影响。
“怎么回事呀?”束发感觉苗头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只得问左右。
她身边的沙鲁瓦、德姆高士都谨慎起来,静观其变。就连童护也安静不说话了。
“俱卢搞不好有大变。”王育低声提醒她,这事他算策划者,但又不能对束发细说。
歌谣都是他编造的,由他推广传播,但目前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他本打算等歌谣发酵一段时间后,再火上浇油,鱼腹藏书、狐狸叫、乌龟背上刻点字,搞点假神谕,但现在,这招被雅度人提前用了,打乱了他的计划。雅度人想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害死坚战五兄弟吗?羽翼尚未丰满的王子露出如此野心,就是找死,他们的竞争对手和当权者都容不下他们。
不,雅度人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跟坚战兄弟毕竟是亲戚,又没仇,整死坚战一系对他们没有利益。王育觉得他们这么做是想救坚战几人。
王育把目光投向雅度人,正巧,黑天也看向了他。四目相对,他们似乎都看穿了彼此。
“他知道是我在搞鬼了?”王育自问。他感觉黑天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投来了目光。但又告诉自己,只是巧合,是自己心虚才会这么想。“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阴谋家的对决从来都心照不宣。我的第一目的并不是除掉坚战五兄弟,这件事不管你黑天插不插手,我的目的都会达到,赢的还是我。”王育冲着黑天冷笑。
突如奇来的赞美和神谕让怖军、阿周那、无种、偕天有些飘飘然,他们觉得这些都是发现象,有助于他们今后发展。但他们的兄长坚战,态度却截然不同,坚战神情呆滞,面色苍白,好似如临大敌。
沙恭尼给外甥使去眼色,早已忍无可忍的难立即爆发,他指着坚战几兄弟大吼,“坚战!你想当国王吗?”
不想当国王的王子,不是好王子,但王子绝不会在国王还活着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坚战立刻否认,“难敌兄弟,请不要误会……”
“孩子,你是这么想的吗?如果你想继承王位,我这个瞎子就把王位让给你。”国王持国做出着急之色,问道。
“不行!伯父,您是国王,永远都是国王!”坚战如同推开瘟神般,推辞掉持国的假意相让。
“你要是不称王,俱卢就无法兴盛,石头上的话就是这么说的!”难敌咬着不放,“难道石头是假的?”
“不可能有假!难敌,你不相信我吗?”大力罗摩说。
宰相维杜罗也发声道:“坚战有王位继承权,他的继承顺序排在第一位,不管有没有这块石头,他都是未来的国王。你们不该质疑他继承王位的资格。”
“三叔,不能这么说!”坚战立即否定宰相。他对难敌微笑,又面向毗湿摩,朝着这位王室的大长辈合十道:“就算我会继承什么,那也只是继承我父亲的遗产,属于伯父和难敌兄弟的,我不敢占取一分。我发誓,只继承父亲般度的财产,别的都不要。”
“虚伪的誓言,你父亲般度曾做过国王,你还是要继承王位!”沙恭尼一针见血地指出。
怖军立刻大叫,“王位本来就是我们的,凭什么放弃!”
“我父亲才是嫡长,如果不是他有眼疾,根本轮不到你们父亲!有着王子的名分就该知足了,你们还想要什么?”难敌怒吼,他的一百个兄弟也都叫嚣起来。
会堂陷入混乱,当着宾客的面,俱卢的王子们就要闹翻天。虽然宾客对两系王子的矛盾早有耳闻,但这么直接闹开,还是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王育愉快地给自己斟满酒,他的奸计得逞。他要的就是俱卢内斗。
“都住嘴!”毗湿摩威严地吼。王子们安静了。“俱卢之耻啊!你们获得的胜利荣耀在这场争吵中已经荡然无存,让我这个长辈寒心!”
王子们惭愧地低下头。
黑天这时面带微笑插话,“尊敬的毗湿摩大人,请不要伤心。我们时常看见,同一窝小鸟长大后却飞到不同树上筑巢;同一窝虎崽成年了,要到不同山上为王。王子们都是俱卢之虎,群虎相聚,必有相争,他们要是不争,那才窝囊了。”
毗湿摩听了黑天的话,眉头稍稍舒展,“黑天啊,你虽然比他们年幼,却比他们有见识。你的意思是,该让他们独立发展?”
“我虽然是你们的亲戚,但终究是外人,这关系到俱卢国的未来,不敢说建议。”黑天谦逊道。
坚战何等聪明,立即会意,对毗湿摩求道:“老祖父,为了避免纷争,我和弟弟们愿意离开象城。无论赐我们何地,哪怕最贫穷的村庄,我们都乐于安身。”
宰相维杜罗认为他这个决定下得仓促了,立即要阻止。但坚战先阻止了他,“三叔,这是最好的决定,总有一方要退让。今日鱼妖肚现文字,就是警告,我们如果僵持下去,国家会衰落的。”
难敌心中窃喜,坚战滚出象城,对自己有利。
毗湿摩为他识大体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今天是个喜庆日子,你们不要扫了众位国王的兴,来吧,重新举起酒杯,让我们畅饮。”
在毗湿摩提议下,大家高举美酒。但谁又能把刚才的争执当做没发生呢?俱卢的阴霾使国王们各怀鬼胎。
庆典始终因王子间的争执和各种流言蒙上阴影,那些王育编造的歌谣非但没有禁止,反而流传更甚。同时民间也议论起王子的继承权。
“我看歌里唱得没错,俱卢兴,坚战王。现在的国王是个瞎子,他看不见,懂怎么治国吗?如果没有毗湿摩大人撑着,俱卢早完蛋了。以前般度王在位时,就治理得很好,坚战王子是他儿子,一定也是个好国王,般度王的儿子应该继承他们的父亲。”
“持国王的儿子该怎么办?王位只有一个,怎么分?”
“那就一边一半吧!般度之子不是说要离开象城了吗?”
“一边一半?岂不是要变成两个国家?”
“就是这样啊!你操什么心?那是刹帝利担忧的事。无论谁当国王,我们还是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别是暴君就行。”
民间的议论让王育喜闻乐见,他轻轻一挑拨,俱卢果然乱了。俱卢内斗就没精力干涉别国了,最好让这个大国在内斗中消耗掉,这才是他最大的目的,要是坚战五兄弟一下子被整死,这个目的就无法实现。
同时,王育也得知黑天在暗查幕后推手。他早有防范,与歌手艺人们交易后,就没再让尼沙陀人到处乱走。尼沙陀人都不是本地人,没人认识他们,打听不到他们下落的。就算黑天查到他头上,他也不怕,黑天还会因此要他的命不成?这几天就回摩揭陀了,更抓不着他。现在他所担心的,仅是怕药不够猛,闹不起来,但自己能做的都已尽力,剩下只能看王子们的表现。他看好难敌和怖军,这两个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尤其是难敌,他登位的欲望极强,有欲望,才会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