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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群宾至

紫微、广成子两人回到东藏阁前时,真武大帝已经久候多时,正巧便碰到了一起。

“紫微、广成,我以为你们两个要迟到的。”

真武大帝亲自迎接了出来,“再晚个片刻,弥勒佛祖就不准你们入九藏殿了!”

一见真武,紫微脸上便微微露出喜色,当下答道:“没聊到听讲的仙佛太多,慢慢等着,方才得机会进来。”看着真武一脸喜气,又道:“相识至今,可曾见本帝失约过?”

旁边广成子登时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把我一个人扔在紫霄宫门口半日光景,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曾失约过?”

紫微也不知为何心情极好,竟一反常态笑道:“你我相识这些年,还分什么彼此?到我紫霄宫直接进去便是,还要本帝请你?分明是你自己拉着个脸不好意思。”

广成子目瞪口呆,什么时候见紫微大帝如此无赖过?

真武大帝一见这情景,便知道广成子是被紫微整了,不禁仰天大笑。

“笑,笑什么笑!”

广成子面红耳赤,当场扔下两人,拂袖而去。

真武自然不怕迟些,离九藏殿龙华会开宴还有几个时辰,笑道:“广成子是要快些,女娲娘娘已经到了,道祖想来也快了。”

“娘娘到了?”紫微诧异,又转过头来看着前面头也不回的广成子:“他来龙华本就是为了迎接道祖,要是迟了,只怕……”话音到此便落了,广成子虽是个洒脱人,但毕竟是玉虚宫首徒,太上老君是他师伯,他万万不能失了这个礼数。

“紫霄宫什么事情如此重要,竟然要你匆匆而回。”

真武大帝自然晓得他的意思,干脆另起话头。紫霄宫的规矩他是晓得的,连右弼帝君都处理不了的事务,只怕也是紫微垣极为罕见的。

“此事不便说。”紫微摇了摇头,他非是信不过真武,只是长生树之事太过特殊,“将来有机会,再和你说。”

“好。”真武心下存疑,却也未曾深究,他玄天府阙里也多得是不便说的事情。

东藏阁是东来峰正门第一座建筑,是龙华会讲经说法之处。过东藏阁,往西一千五百步便是东来峰第一殿“灵藏殿”了。历届龙华会主场均是在此。

“此次龙华会,人物众多。”真武拦住正欲往灵藏殿而去的紫微,道:“为此,东来佛祖特地把龙华开宴地点定在了九藏殿。”

紫微怔了一下,刚才一见面真武便已然说了“九藏殿”之名。摇了摇头,自己是被长生树的事情烦昏了头了,一来广成子已不在前方往灵藏殿的方向,二来往常灵藏殿此时早该仙佛气蒸腾,可自己一身修为境界竟然还犯了这小小的错误。

看紫微模样,真武摇头:“看来你紫霄宫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有需要,来寻我便是。”顿了一下,又道:“我可不是昊天上帝,还是能让你信得过的。”

紫微见他已把事情点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贵为天庭六御,朋友自然少得可怜。东华帝君、广成子算得上是最好的两个。前者虽是天仙,却是十洲三岛的主人;后者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自然合得来。但若其他六御中人,却是关系极淡。虽然东极清华大帝和他关系稍好,却是因为清华辈分之高,又是广成子师弟,脾气也是最好。也正因如此,清华乃是六御中最不沾事儿的主了。

但如今真武虽然是一番话,却让他心思一震。他看着真武,几十万年来,他仿佛第一次感觉真武的不同。

“看我做甚……”真武看他延伸怪异,不禁后退了两步,认真道:“怎么,你第一天认识我?”

紫微也突然间认真起来:“本以为认识了许久,如今才刚刚认识而已。”

真武不以为然,转身往九藏殿方向去了。

突然又回头冲紫微道:“我是祖龙之身,如不在天庭,那与人间妖魔精怪又有什么区别?”

紫微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九藏殿前,百余位剑仙零零散散,傲然而立,浩瀚剑意在这佛门大殿前如巍巍之石,孤高伫立。九天玄女、东华帝君、清华大帝、日月二神却促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仙站在殿前,颇有些人多势众之感。

殿前的广成子看着这般多人,却有些着急了,道:“娘娘,不然且先进去,大师伯自有弟子迎候。”

若是紫微在此,定然惊讶,广成子傲绝,素来不理俗礼,如今对这位女仙如此恭敬,却是男的。

自然,他若再此,便知道广成子何故如此。因为这位女仙便是补天造人的三界圣人——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自然有数,微微笑道:“罢了,有你在,道祖也该原谅。”当下便冲身边几位尊神道:“不如随我一同进去,免得佛门说道门失了礼数。”

女娲娘娘发话,便是日月二神也难驳,当下几人便随着女娲进去了。

“大师兄,你急什么?”

在广成子身后,有一位仙人,与玉鼎真人打扮相仿,不过却是手里拎了一只酒葫芦,话音刚落,便仰头“咕咚”喝了一口酒。看那模样,实在不像是玉虚门下的金仙,倒像是人间的醉鬼。

“来的可是大师伯。”

广成子虽然语言中听不出焦急,步下却是来回踱步,显然心中有不安之意。

“那又怎么样?”那人又一仰头,“咕咚”。

“却尘子……”

广成子猛然回头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一口酒竟是卡在嗓子里。

“咳咳……咳……”却尘子咳了半天,看着广成子眼神怪异,“我脸上有鬼么?你什么眼神?”

广成子踌躇了一二,缓缓道:“刚才我与紫微大帝同来,路上……似乎察觉了道祖一二分气息。”

“嗯?”却尘子习惯性地又提起葫芦,刚到嘴边却又放下了,把左边眉毛皱了起来。

广成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能让他踌躇一二的事恐怕少见。一想广成子今天一直反常,却尘子抬手把葫芦盖儿盖上,又把葫芦挂在腰间带上,默然不语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估计……大师伯是什么意思?”

“猜不透。”广成子摇摇头,望向东来峰正门方向,“故而……心不安。”

正在却尘子、广成子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猛然间东边一道磅礴威压冲天而起,贯穿天地,浩瀚道华有如凝成一座巨大山峰,与东来峰万里佛光平分秋色。

若非东来峰乃灵山一脉,这浩瀚道华定然能胜一筹。

“肯定是大师伯。”却尘子拍了拍广成子肩膀,道:“先去迎接,免得误了事。”

广成子也不迟疑:“好。”当下诛仙剑一出,有如信号,百余位剑仙各出仙剑,道道流光直接飞出九藏殿之前,这百余道剑光竟然凝而不散,互相交融,生生在九藏殿前留下一座剑虹桥梁。

那浩瀚道华慢慢回拢,在东来峰万里佛光之前,悄然凝出一道身形来。

千万白发,长髯五尺,却是白净细嫩脸庞,一身粗布白袍,左手一根扁拐,右手附于身后,脚下二十四道流光来往盘旋,随着脚步前行——

正是仙界创者、道中之祖:太上道君!

远远看见流光飞来,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抚了抚身前长髯,自言自语道:

“如此这般,如来莫要生气呦……”

“道祖来了?”

身后道华冲天而起,真武、紫微便已想到道祖已来。望着头顶百余道剑光飞过,真武笑道:“广成子有人撑腰,果然气势十足啊。”

紫微却是摇了摇头,他虽是不愿,但顾及仙佛二界颜面,不得不谨守礼数。东来峰乃是东来佛祖尊座,仙佛二道均是半腰而停,步行上山。这广成子带着百余位剑仙,径直从东来峰最顶飞过……紫微仿佛看见了广成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巴掌扇在弥勒佛的肚子上……咦?为何是肚子?

驻足不过转眼功夫,百余道剑光又从虹桥上飞回,只不过前后拥护着中间一道道华清光,想来便是太上老君了。

“走吧,莫让道祖等我们。”

真武出声提醒了一句,四处看了看,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去。

紫微也四处看看。好像确实没人,也顾不得什么狗屁规矩。同时化作一道流光奔去了。

就在两人驻足之地不远处,一道缓行身影悄然出现,却是佛门中人的打扮,望着两位大帝离去身形,低低念了声:

“南无净琉璃……”

“道祖见谅,紫微迟来了。”

广成子、却尘子刚拥护老君下了虹桥,紫微、真武便堪堪赶到。虽是四御之流,面对太上老君,多少亦是要行礼的。

太上老君笑道:“紫微,你又未迟到,何必如此多礼?”他左右看了一眼,身边人物甚多,便道:“罢了,都随老道进去。”

进去便是东华帝君、清华大帝、九天玄女、日神羲和、月神望舒诸位仙界尊神在门口处迎接老君。这厢左辅帝君亦在,他虽说是紫微大帝授权参与龙华会,却终究比清华大帝矮上一头,无形之中便成了陪衬,自然不敢在几位尊神面前放肆,此刻紫微已然归来,自然心上一松,默默站到紫微身后。真武见了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太过拘于俗礼。

真武自是有感紫微深陷天庭规矩之中,太过拘谨,想替他放松一二,却发现紫微垣一众下属皆是如此,自然也不顾帝者之尊,便拍了左辅帝君。左辅虽然负责紫微垣外事,却一贯重礼,向来不曾随意行事,猛觉得肩上一重,转头过来却是真武大帝似笑非笑的脸,实在想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着仙界众人未免太不把佛门放在眼中,但老君毕竟是仙界最顶尖的人物,身份地位尊崇,仙界众人云簇在他身边,自然不错。

“散了散了……”老君脸上发起怒来,“佛门清静之地,你们这样,岂不是太过无礼了?!”

仙界中人自然心中笑个不停:分明是老君自己,一来灵山,便踩了佛门一脚。随他性子,众人自然也不管什么礼数。如今见了正主,自然要装装样子,充充好人。

仙界众人一哄而散,紫微、真武、广成子等人才看清楚这座大殿。

此殿极广,能容千人,立二十八根玄金巨柱,列三百余个席位。此刻正中上首左为燃灯古佛,其次是东来佛祖,相对应的空出了两个席位,想来是留给女娲娘娘和太上老君的——此刻女娲娘娘正坐在下首处,想必是想把首座留给老君;再次,便是文殊普贤两位佛门菩萨,道教诸位尊神的位子自然与几位菩萨对应。其余数百席位平铺而开,中央便是一片广场,乃是黄金铸造——竟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所在。

等紫微打量完整座大殿,诸人都已入了座,只剩他一个还在大殿门口。自知尴尬,便快走几步,东华、真武几人已是给他留了一席。

“怎么今日人如此多?”

紫微自然坐在曾经的老位子上,看着这满座高人,暗暗吃惊。往年龙华会只有寥寥十余人,今日确实是大作特作了。

一抬头,却见太上老君与东来佛祖弥勒对应,上首的却是女娲娘娘。紫微甚是惊讶,转头望向身边东华帝君。

“本帝也不知道道祖为何如此安排。”东华帝君就坐在紫微身侧,看着他好像发了呆,不知道他是出了怎么一回事,便悄悄传音答道:“燃灯古佛本着道祖是准提、接引一辈人物,不愿道祖居于其下,后来道祖说‘你是佛教万佛之祖,今日道佛之会,你不当在我之下’,一句话便封了话头,燃灯无奈,只能与女娲娘娘平起平坐了。”

紫微目光为之一凝:“道祖如此说……可是要暗示什么?”

真武连忙抬手示意他止语,轻声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紫微点头会意,一笑置之。

待诸人安坐,便听得大殿四处传来鸣钟之声,浑厚犹如佛号,连击十八响。这便是龙华盛会开席之兆了。这钟一响,整座九藏殿便如死寂坟场,毫无声息。

“诸位!”

紫微循声望去,对面文殊菩萨已然起了身。

“贫僧今日奉道祖、古佛旨意,充当本届龙华会主礼,在此有礼了。”

当下文殊菩萨便对满座躬身行礼。

这一礼,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对面紫微、真武、清华三人不过点头回礼,如广成子、普贤菩萨之流便是要起身点头回礼,再往下,说不得也要以同礼回之。

“起礼!”

随着文殊菩萨一声高喝,自紫微、真武以下均是起身冲主座女娲、燃灯躬身行礼。随后再度入座,受两尊回礼。

“今日龙华,不同往日,除却本应龙华会之人,更有众神相贺、五洲共庆。”

随着文殊菩萨法力加持,声音登时盖了整座大殿。

“请日神、月神入座!”

紫微闻声一惊,抬头一看,日月神已入中庭,望舒的眼神还向他这边看来,冲他微微笑了一笑。

他猛一屏吸,再回过神来,望舒已是入了座,正在东华帝君下首。

“请东岳帝君、碧霞元君入座!”

东岳?碧霞?

紫微望向下面,却是地府之主东岳帝君和其亲妹碧霞元君。

旁边真武大帝和东华帝君同时惊愕,猛然转头,皆是望向紫微这边。

紫微面不改色,双手却已悄然握紧握。

东岳帝君打扮与东华完全不同。自日神辞去驾日之职后,东华帝君便换了一身日炎阳袍,金色挂身,自有一股威势。而东岳一身灰白二色相间的仙袍,色调虽冷,却仙气缭绕,不是仙家法宝亦是地位的象征。

碧霞元君,人如其名,有如天边青霞,碧绿成妆。与月神望舒的冷艳决然不同,一身青色素袍更托其秀丽,惊艳一方。

只不过,此刻她却是直盯着紫微这边方向。

紫微抬头看着那道青碧身影,微微低头。

“碧霞,入座了。”

东岳帝君与诸位仙佛行礼已毕,本想招呼碧霞坐下,却见身边妹妹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一处。同时看去,便看到了紫微大帝,登时哑然。

他晓得妹妹的脾性,竟一时僵住,动弹不得。

清华大帝、望舒、羲和三人一见这场景,自然大为惊讶,也同时向紫微那边看去。尤其望舒,一双秀眉微微皱起,仿佛察觉出了什么。

看着场中两人呆住,文殊菩萨也是一愣,他却不敢怠慢后面两位,这又是极要紧的关头,差不得一丝半会,只得抬高声调,喝道:

“请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入座!”

随着两道浩然身影进得大殿,登时惊起四处。

地狱之主地藏王菩萨!

大慈大悲落伽山观自在菩萨!

两者都是佛门不世出的绝世人物,丝毫不低于佛门八大圣佛的存在,今日竟然齐聚东来峰龙华会,乃是开天辟地来头一回。

本就知道地藏王菩萨要来,自然有数,但是加上观世音菩萨,就不得不令仙界诸位尊神惊讶几分了。

“怎地,紫微,被震住了么?”

真武大帝本是知道碧霞元君和紫微大帝之间关窍,眼见得碧霞元君被东岳帝君半拉着入了座,便在一旁向紫微传音,发现竟然他竟还愣着。

“嗯?”紫微仿佛刚刚转醒,望向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其实你能猜得出来。”真武答道,“今日老君自甘于燃灯之下,说白了便是要把握‘道佛平等’之意,今日你我、清华三人到场,佛门若是不出几个身份相当的,岂不拂了老君之意?”

紫微一听便明白真武话中机锋,当下便不再言语。

“依我看,来者不止这两位菩萨,说不得也要来一两位圣佛才够得起资格”

旁边清华大帝接了一句,却也是真知灼见。果不其然,对面文殊菩萨又高声喝道:

“请净琉璃世界教主药师王佛入座!”

“果然来了一个圣佛!”

紫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来人身份绝不低于天庭六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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