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头，你在想些什么？”唐僧在孙悟空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便叹了一声。
“哎，莫不是下凡时磕了地，脑袋出了毛病？”
“去！你才有毛病。”孙悟空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的秃子，又扫了扫地上。
地上趴着一个绿衣的女孩子，她嘴中吐着鲜血，气息奄奄，孙悟空发现她有一头飘然的长发，身上的衣服确实用最细的银丝草编成，闪闪发亮。
“怪了……”孙悟空摸着脑袋，总感觉这一幕极其熟悉却又不知从何想起，“俺老孙经常这样发呆？”他问唐僧。
“已经是第一千八百零七次了。”
“有这么多？你不要骗我，俺老孙可是会数数的。”
“哦？猴头，那你曾数过自己后悔过几次么？”
“什么？俺老孙后悔过？”
“没有过吗？”
“有过吗？”
“没有过吗？”
“咳咳。”地上那女孩咳嗽起来，她抬眼瞧见了孙悟空，沾血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孙悟空……是了，你以前也是这样……你还记得吗？以前的时候你也喜欢跟人贫嘴，还喜欢拿着根棍子挥啊挥得，那时候觉得你很吓人……不过现在你来了，就太好了……”
孙悟空眯着眼望向她，他看见女子美丽的面孔上缓缓浮现出老树盘根般的皱纹，越积越多，一张脸瞬间变的恐怖狰狞。
那分明是只妖精。
“秃头，看来你真是对女妖精有出奇的吸引力呀，用你做诱饵真是一点错也没有，这样的话俺老孙的功德分很快就能积够了……为什么追你的女妖精都这么丑？”
“哎，幻化无穷，明镜在心，你猴眼看人，又如何识得美丑？”
孙悟空想了想，举棒，朝着妖精挥下。
“咚！”那棒砸在她身旁的泥土上，落叶纷飞，地面上凹出一个大坑。
孙悟空的手忽然开始微微颤动，那颤抖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女孩扬起自己那张丑脸无限深情的看着孙悟空，眼中竟有泪滑落。
“你不认得我了……是的，我变成这个样子，你自然认不出来……可你连自己也忘了吗？”
“你在说什么？俺会忘了我自己？我本是花果山一妖猴，因不敬天帝而被天帝罚入五狱山，被关了五百年，后来蒙玉帝开恩，说只要完成三件事，就能赎了我的罪，以前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忘记？……秃子你想跑哪去？”
“恨不死的阿弥佛，历经千重罪，练就不死心。”唐僧整了整破旧的衣衫，朝着林外踱步而去，“你们慢聊，我不打扰了。我要去美丽的林中散步，期待邂逅一位星灵花般的妖精……”
女孩只愣愣望着他，唐僧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见。
“是了……错了，全都错了，他们要你做三件事，第一件事肯定是保唐僧去西天，第二件事是去杀了四大魔王，第三件事……”
“咦？你怎的知道？俺要去杀了西贺牛洲平天大圣牛魔王，北俱芦洲浑天大圣鹏魔王，南瞻部洲通天大圣弥猴王，以及东胜神州齐天大圣美猴王。”他把棒子顿在地上，“其中这前三个已经死了，还剩下最后一位齐天大圣美猴王，明天俺就去提着他的头向玉帝请功，说不定还能封个一官半职，只要不是养马和看果园的就行……见鬼为什么总想到这些？”
她低声喃喃：“是啊，这就是命运，剧本早已写好，剩下的不过是卑微逆命之人的一丝美好遐想……”眼泪滴落在泥土里。
“你在说什么？今天运气背，碰见个神经错乱的妖怪，看俺老送你一程，下辈子投胎去做株河边的小草，随风遥遥，也好过在这当个神经错乱的妖怪好。”
她忽然笑了：“我不会记错，我记得所有的事情，会永远的记住……没想到，我等了五百年，等的却是死在你手中，我们终将还是掏不出它的掌心。”
孙悟空再次举起棒来……
“在我死之前，我能不能提个请求？”铁质的棒子露出寒芒，她看到金箍上映出了两个人影，一个跪在地上，另一个举着棒，“以后再也不要忘记自己，好么？”
“……”
一棒挥下，血肉横飞，鲜血流淌出来，血泊里倒映着孙悟空的影子。
那个影子忽然咧开了嘴角在笑，“俺从未忘过自己，俺可是齐天大圣美猴王。”他说，“俺要杀的，也是齐天大圣美猴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