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使命是守护洛迦,可最终即便付出生命也没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东西。如今的残命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洛迦的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墨夷已经称王,也娶了新的王后,夫妻缘分从她被叔王带走的那一刻就到头了,她唯一放不下的是她可怜的孩子。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内城,路过穆城的院子时忽然被他叫住。
她回过头去,看到他闲闲的站在廊下晒太阳,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银发白袍恍如天神下凡,她不由得呆了一下,忙收回思绪缓缓走了过去。
他倚着柱子,双手抱臂笑笑道:“怎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雪衣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没有。”
他大概还没完全康复,说起话来比较吃力,伴着微微的喘息。
她心里涌出一股怜惜,抬头望着他道:“这几天怎么样?好多了吧?”他没有回答,眉眼间神色流转,闪着温润淡雅的光芒,忽然开口道:“小雪,你是不是宁可要死了的冼南归,也不肯要活着的穆城?”
雪衣心头大震,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眼中闪过几丝怒意,他却是低下了头,长发垂落下来,在两边脸颊留下深深的阴影。
似乎等了很久,却不见她回答,他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道:“你若是还没想好,不必这么快回答。你先回去想想,我等你的答复。”
她点点头,转身若有所思的走开了。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侧过身去,呕出了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无力的跌坐在地。
她感觉到不对劲,猛地回过头去,看到他双手抱胸坐在那里,神色似有些痛苦,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最终还是缓缓走到了他面前,俯身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低着头不说话,她的眼神穿过他胸前凌乱的发丝看到了衣袍上斑驳的血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别动,我这就去找大夫。”
无夜很快带着老大夫过来了,雪衣站在廊下垂目望着庭中的落花,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已是初秋,光影移过后便有隐隐的寒意袭来,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过了良久,无夜走了出来,静静的站在她身边。
“你是不是在怪我?”雪衣轻声道。
无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城主的性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雪衣有些歉疚的垂下了头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无夜忍不住笑了,道:“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做不好的。”
雪衣怔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无夜继续道:“灵力的涣散会带来深重的心悸和头晕,城主身上还有旧伤,你该知道当年他伤的有多重……”
“我知道,”她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知道当年他是急着去太原找我才会中了西楼的埋伏。”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无夜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对他好点,也许他想要的并不多。”
老大夫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跟雪衣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便和无夜一起离开了。
雪衣缓缓走了进去,室内静悄悄的,他穿过珠帘走到了内室,榻前寝帐高高挂起,穆城还没醒来,她就在榻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一直到夜幕降临,穆城终于醒了过来,看到她坐在身边时很是惊诧,眼中满是激动和欣慰,他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深情的凝望着她。
“你饿了吧?”雪衣将心底泛起的复杂情绪压了回去,微笑着问道。
穆城摇头,声气有些虚弱道:“你陪着我,就好。”
“放心吧,我不走。”她柔声抚慰道。
无夜送来了晚饭,她陪他一起吃。他还没吃完饭,已经出了一头汗,雪衣吃饱了,在旁边拿着手帕不住地为他擦拭。
她在心里犯嘀咕,怎么老出汗,他的身体竟然虚弱成了这样吗?她亲眼看着他吃完了饭,这才放心了点。可是看到他愈加苍白的脸,她心里便很难受,一时竟不忍离去。
外面下雨了,雨声透过窗子传了进来。
雪衣走过去将室内的窗子全都关上,室内光线便有些昏暗,她去掌灯,然后又走了回来。
穆城脸上闪过欣喜的光芒,咬着牙往里挪了挪,柔声道:“小雪,坐过来吧,下面冷的。”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点了点头走到榻前除下鞋子坐了上去。
穆城微微偏着头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她雪白的脸颊在烛光下映出淡淡的华彩,两只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恍然间发现她正在长大,她的美如同花儿般慢慢绽放,那种独特的清幽和冷艳渐渐散发出来,看得人心醉神迷。
雪衣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娇美粉嫩的脸颊顿时红的更厉害。
穆城将她柔软娇小的手掌在手心里攒了攒,挪过来贴在了脸颊上。
雪衣有些紧张,慢慢平复下来道:“穆城,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我不会呀!”穆城有些为难道。
“随便什么都可以,要不就讲你自己的事情也行呀!”雪衣道,不说话的时候她便有些局促。
穆城想了想道,“那好吧,只要你愿意听,不嫌无趣就好了。”
雪衣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他缓缓开口道:“我出生的时候,听说我的父母是很恩爱的。但是后来他们越来越忙,我见到他们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我记得小时候,母亲教我读书认字写文章,说等我长大以后帮她打理东楼。但是父亲却让我要练好功夫,以后帮他管理西楼的暗杀。他们都对我寄托了殷切的期望,所以我不能令他们失望。就文武兼修,丝毫不敢懈怠。”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不辨悲喜,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曾经的过往,继续道:“可父亲因为我不够专注还是很生气,他后来便收了一个弟子,就是穆嵘,虽然穆嵘天赋秉异,也有父亲亲自指点,但比试的时候还是我赢的次数多。父亲为了甄选合适的西楼继承人,就让我们随他一起挑选杀手,败于我们剑下的格杀勿论。我并不怕杀人,但我厌恶杀戮。父亲见我违令,非常愤怒,将我痛斥一顿,之后便甚少召见我。我母亲是个博闻强记的人,我继承了她这样的天赋,甚至有过之而不及。那以后我便跟着母亲打理东楼的事务。她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权力与才能无法匹配时,她的野心就渐渐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