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苏叶岸点开微信“新的朋友”处的红色提示后，对着昏暗的头像惊疑许久，当他终于确认那个模糊的人影就是林沙时，头像上的几个字就变成了泛着冰冷寒光的锋利刀刃，他有一种背如刀割的感觉……
正文
周末是个让人倦懒的日子，郁城睡得正酣，忽然被一阵门铃声惊醒。明亮的光线使他的眼睛有些涩疼，他看了一下时间，上午九点整。他有些不耐地打开房门，却见两名某公司的快递员站在门口。
“是郁先生吧，您的快递到了。”
郁城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二人，“我的快递应该还在路上。”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后的高大纸箱上，狐疑道：“何况我也没订过这么大的东西。”
其中一名快递员核实一下地址，嘀咕道：“是这里呀。你是郁城先生么，你的电话是109007896140。”
郁城咦了一声，他一看发货地址不由笑道：“是左见呀，他怎么想起送我东西了，搬进来吧。”郁城后退一步，示意二人把东西搬到一边。
那两个快递员都是身体壮实的小伙子，两人合力之下竟也累得呲牙咧嘴，郁城不由有些好奇，左见究竟送了什么东西给自己？
不知为何，这只柜子给郁城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皱眉后退数步，那种不适感忽然烟消云散。
“喂，左见，你怎么送我一个大柜子呀？靠，你也太离谱了。行了不和你说了，我还得睡一会。”郁城挂断电话又扑倒在床上，不知怎么虽然仍感困乏，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了。一个美好而且惬意的周末就这样被破坏了，郁城气恼地想着。
婉转悠扬的乐声忽然响起，有人给他来电话了，他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不可抑止地愤怒出声。
数分钟后，郁城满脸怒气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压低声音急促道：“不是说好不见面了么！”苏叶岸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林沙的手机号你删了吧？”话音刚落便被一双大手扭住衣领，郁城露出愤怒的目光，脸上的肌肉无意识地跳动着，他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几个字：“你想耍什么花样？”
苏叶岸狠狠推开郁城，把手机拍到桌上，郁城的目光忽然凝固了。烟雾在两人中间弥漫，那个昏暗头像上的人影仿佛在无声狞笑，郁城忽然愤怒了，他一拳锤在桌上，水杯震动不休。
林沙垂死之际曾说自己会再回来，那怨毒的声音至今仍在耳边，郁城的目光落在那个头像上，他嘶声念出那几个字：“我回来了。”
苏叶岸面露惊恐神色，涩声道：“怎么办，林沙来找我们偿命了！”
郁城掐灭烟头轻蔑道：“你相信有鬼么？反正我是不信。”他伸手拍了拍苏叶岸的肩头，摇头道：“你怕什么，一个死了的人？”苏叶岸嘴唇哆嗦没说出话来。郁城面露狠厉神色，咬牙切齿道：“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苏叶岸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郁城闭目思忖片刻，再睁眼时双眼露出孤注一掷的神色。一步错，步步错，人生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啊。郁城望着苏叶岸离去的方向，缓缓起身……
时至深夜，郁城无心睡眠，他扯了下头发，猛然把身前的水杯摔得粉碎。苏叶岸，这个人当真留不得，到底怎么样才能不着痕迹地干掉他？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郁城迈着坚而缓的步子走在路上，苏叶岸的家就在不远处，昨天他已经确认过了。
走着走着，郁城忽然停下脚步，狂喜、茫然、惊骇交织一处，耳边杂乱的声音渐不可闻，仿佛全世界都消失了，只有那具双目泛着惊恐与绝望的尸体，在另一个世界与他无声对视。
苏叶岸的尸体……
警笛声由远及近，议论纷纷的人群被隔在警戒线外，郁城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警察“咦”了一声，指着郁城道：“我记得你，你叫郁城，一年前你朋友失踪时我找过你了解过情况。”那个警察像是想起什么，迟疑道：“说起来这个死者你也认识吧？”
郁城点了点头，他是我同学，当初林沙失踪时我们一起被调查过。那警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么面熟。”他看着郁城道：“做个笔录吧。”
苏叶岸是坠楼死的，死前曾发生过激烈的搏斗，又或者说是——被殴打。郁城的嫌疑被排除了，此案仍在调查中。
郁城凭借记忆在微信中输入了林沙的手机号，仍然是那个昏暗的头像，林沙的嘴角似乎浮现出一道诡异的弧度，隔着屏幕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郁城。郁城忽然张大了嘴，双眼满是惊惧。
林沙背后的黑色仿佛勾勒出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轮廓，那张脸似曾相识，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在黑暗中如两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割得郁城大声惨叫起来。
我回来了……
苏叶岸的葬礼上聚集了许多大学同学，庄严而肃穆的气氛中忽然有人低呼一声，郁城强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在刚才，一道不该出现的身影从郁城一旁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对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他方寸大乱。
葬礼结束后郁城正要离开，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郁城身体一抖，惊呼着闪出数步。
左见尴尬地收回手掌，讪讪地问道：“郁城，你不用反应这么大吧。”
郁城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抱歉，这两天工作有点累。”两人交谈一会，郁城面色忽然惨白起来，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左见，惊疑道：“你去山区搞科研昨天才回来？”
左见垂头丧气道：“是呀，那里信号不通，可闷死我了，没想到刚一回来就接到了叶案离开的噩耗。”左见的声音有些低落，他拍了拍郁城说道：“一个多月没联系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郁城心慌意乱，借口有事推辞掉了。他哆嗦着掏出手机查看，不由闭上了双目。
2021年12月19日，无通话记录……
郁城站在家门口有些不知所措，那只柜子究竟来自何处？那天自己明明与左见通过电话，为什么没有记录了，难道……
房门内忽然传出砰砰两声，郁城冷汗直流，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觉得不对，右手不由向腰间摸去。
一名男子在郁城推开房门之际忽然从一侧蹿出，三两拳打得他倒地不起，郁城头筋直蹦，他慢慢起身，恼怒地看着如车祸现场般的一地狼藉。
有贼光顾了郁城家，他捂着额头满面怒容，这还是个堪比散打运动员的大盗。
郁城思量片刻没有报警，他走到那只柜前打量一番，心中的惊悸更加强烈了。初见时还不觉得，现在看来这只柜子当真如棺材一般，郁城不由自主念出两个字：林沙……
林沙真的回来了么？
这只像是棺材的柜子难道来自林沙？
苏叶岸是林沙杀死的？
一定是他，他出现在苏叶岸的葬礼上，把自己推下恐惧的深渊然后扬长而去……
郁城盯着眼前的柜子，面露愤然神情，这是林沙送给自己的棺材么？
林沙那个阴损卑劣的无耻小人、人中败类，郁城从未后悔杀死他，即便如今被鬼魂缠身，他也不为当初的决定感到懊悔。
郁城一脚踹在柜上，奋力将其扳倒，一番踢打柜子完好如初，他坐在地上呼呼喘起粗气。苏叶岸的死相在眼前一闪而过，郁城定了定神，暗道明早就叫人把这破柜子扔出去，他收拾几件衣服转身欲走，忽然听到一阵敲打声。
悉悉索索声音不断变大，似乎要有什么破柜而出，柜门晃了几下，一双手霍然探出！郁城惊呼一声夺门要逃，脚下一绊，极速变长的头发瞬间卷到胸口，天花板上垂下两只脚踢得他向一旁倒去。一张如薄纸似的人脸逐渐鼓起，与郁城相距咫尺，怒目而视。
郁城惊骇道：“你是，林沙！”
一块块碎肉从天花板掉下，和柜中涌出的残躯断骨粘连一处，组成半截血肉模糊的身体。林沙的人头狞笑道：“我回来了，拜你所赐，我的好多部位都已经烂得再也找回不来了，你杀我的时候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郁城心知必死，心中惊慌反而一扫而空，他嗤笑道：“杀你这样专门损人不利己的狗篮子，爷爷从没后悔过！”
林沙大怒，郁城忽感身体一紧，缠绕在他身上的头发正在迅速收拢。柜门一开，一双手连拉带扯把他拖进柜中。
房门一开，一人走到柜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郁城，郁城惊道：“左见！”
左见随手关上房门，扼腕叹息道：“你我同学一场，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还是没逃掉。”他指着林沙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我这空前绝后的研究？”郁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左见摇头叹道：“林沙虽然不够揍，但你也不至于杀了他吧？不过我也要谢谢你，我去的那里正巧是你埋尸的附近，我遇到了林沙的鬼魂，机缘巧合下我竟然真的让死者复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左见面露狂热神色，他低吼道：“老子要名垂千古了！”
林沙的人头缓缓飘起，不怀好意地看着左见，地上的头发一阵蠕动，向他脚边涌去。左见面不改色，讥讽道：“林沙，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你么，因为你这人实在太卑劣了。怎么，报了仇就想过河拆桥？”他盯着林沙的人头道：“不想再回到阳光下生活么？”
头发陡然一收。
左见微笑道：“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林沙嘴唇欲动，柜子忽然一颤，无可匹敌的吸力将林沙的残躯尽数吸回柜中，柜门猛然一合。几声拍打过后，里面传出一阵瘆人的咀嚼声，鲜血自缝隙中缓缓渗出，流淌一地。
柜身仿佛镀上一层光泽，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微光，柜门上的暗纹逐渐清晰，浮现出一双邪恶的巨目。
左见倒退一步，眼中的狂热却更强烈了。
柜上忽然裂开一张大嘴，有声音道：“我还没吃饱，你在磨蹭什么？”
左见低声道：“本来还有一个叫苏叶岸的，可惜他被林沙弄死了。”他犹豫一下才说道：“你不是要教给我让死人重生的方法么，就像林沙这样，如此一来你不就有更多的食物了么？”
柜子发出一声咆哮，左见半截身子瞬间被吸入柜内，它怒道：“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做，也别跟我谈条件，现在我只想要食物，食物！”
左见挣扎道：“给我点时间，如果没有我，你还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埋着呢，不是么？”
柜体轻轻一晃，左见后退数步，惊魂不定地看着眼前的柜子，心中升起一阵悔意。柜子冷笑道：“一步错步步错，你已经覆水难收了。”柜门微开，郁城和林沙的鬼魂咆哮着要从缝隙中钻出，左见惊骇失色。
柜门一紧，两只鬼魂的声音陡然隔断。它怪声道：“别想耍什么花样，没有我这两只鬼魂就会失去束缚，你会死得很惨的。”
左见面色惨白。
柜子又安慰道：“只要你按我说得做，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左见双眼频眨，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卧室中冲出一个人，他身体刚动就被打得一个趔趄。
一人拉开柜门，把左见塞了进去，他盯着柜子笑道：“吃吧，吃吧。”
左见惊骇欲绝，他连连推打柜壁，却被扯住了双手，郁城咬牙切齿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呀，左见！”
黑暗的柜内忽然冒出无数泛着白光的锋利牙齿，左见浑身剧痛，大声悲嚎起来……
周哥望着鲜血淋漓的柜子，缓缓道：“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我可以帮你找到食物。”
柜子又吃一人，柜体光泽流转，仿佛焕然一新。它的双眼泛起兴奋的光芒，急迫道：“帮我找到食物，我不会亏待你的。”
周哥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给周弟打了个电话。
周弟刚才入室行窃正逢主人回家，他情急之下将人打倒夺路而逃，跑出很远才发现哥哥没有跟出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手机响了。
“怎么这么多血，哥，你杀人了？”匆匆赶回作案现场的周弟急促道。
周哥拍了拍周弟的肩膀，附耳说了几句，周弟面色大变，看着柜子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些把咱们兄弟当傻瓜耍的家伙，还有炒咱们鱿鱼的那个死胖子，通通送进柜子里吧……
周哥和周弟动作娴熟地把柜子包好装箱，又搬了出去。
数个小时后，如金属般的柜子长长地笑了一声，满足地打个饱嗝。它看着远远站着的两兄弟，怪声怪气地问道：“你们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周弟此时头脑清醒，已恢复理智，他知道不妙，一拉周哥大喊道：“大哥，快跑！”
柜门一开，几只厉鬼从中钻出，手脚并用向二人追去。
柜子怪笑几声，顷刻间竟然长出了手脚，它低声笑道：“繁华的世间，我又回来了。”
所有黑暗的地方，都是我生存的土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