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开始了。在下棋的过程中,末良的神色偶尔会有些困难,但总体还是泰然自若的。然而维克却不那么轻松。他时不时地皱眉,拿着棋子的手常常是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再三斟酌后再下子。
“高手过招,这场棋下得真精彩,双方棋技相当啊!”
“不过看起来维克老师这边好像稍微弱一点……”
在观棋的女生大多是不了解象棋的,所以才会说出这样主观臆断的话。几个比较了解一些的男生看着这场棋,这棋其实挺惨不忍睹的,只是他们不想搞事情,没有说出来。
十几分钟后,一盘棋局下来,维克站了起来,像是结束了判决那样,松了口气,平静地说:“我输了。”
“末良同学赢了诶!”旁边的围观的女生们开始起哄。
末良抬头看着维克,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
“阿良……”末洵站在一旁看着一盘棋下来,有些忧心忡忡。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末良抢先开了口。
“哥,我们也来下一局如何?”他转头看向末洵,说。安家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送来这副棋。想必对方是个相当难缠的高手中的高手,以自己这点棋技想要与之抗衡恐怕是以卵击石。——真的可以说是拿自己的弱项去拼人家的强项啊,不知道安家是不是对他做足了文章,知道他不擅长象棋,才出此主意。如果真的是的话,那这局“棋”未免也太不光彩了。但是即便对方不光彩,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迎头赶上这一条路以外,别无选择。
“和我?”末洵露出勉强的笑容。从小到大,他和他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棋局中,他这个“弟弟”可是从来没有赢过他一次呢。
——这次,也一样。
“我输了。”一场棋局结束后,末良说。语气平静,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末洵学长居然赢了诶!好厉害!”
“这么说来,最厉害的是末洵学长,其次是末良同学,最后才是……维克老师咯?”
专门为棋局而来围观的几个男生对于一些女生这种主观草率的判断嗤之以鼻。
末良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从平静变成严肃。他看着维克,似乎对他有些不满。末良的眼神看得维克心悸,但是身为臣子,贸然移开视线是对王的不尊重,他只得顶着越来越快的心跳承受着。
就在他快要觉得承受不了的时候,末良这才开口。
“你让我的。”
维克一惊。想不到真的被他看出来了。——没错,他是故意输给他的。他让着末良,并且努力掩饰自己是在让着他。所以下棋的时候他才会那样举棋不定,那是他在思考,要怎么下才能让着他,但又不让人看出来。他对自己的棋技还是有些自信的,本以为能不动声色地瞒过,却不料还是被发现了。
其实但从和维克下的那一局,末良虽然起了疑心,但还是不能确定维克是在让着他的,因为维克实在藏得太好了。于是他要求再和末洵下一局,通过对比,末良发现了异样。再仔细去回忆刚才的棋局,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维克是让着他的。
“你才是最厉害的人。”末良看着维克,平静地说。既要下得像个像样的对手,又要故意输给对方,还不能让对方看出来,没有足够高的水平是做不到这样的游刃有余的。
“诶?原来维克老师才是最强的啊!”
“好戏剧化哦!”
“你看你看,我就说维克老师比较厉害吧?”
专门为棋局而来围观的几个男生再次嗤之以鼻。不过他们暗地里确实也赞叹维克的水平,同时也赞叹末良的洞察力。
没有理会周围的声音,末良把略微的不满写在脸上。
“为什么要让着我?”
维克见“事迹败露”,只好自觉承认。他吐了口气,低头,拿起棋盘上的银方的“将”棋,说,“因为是银棋。”
话中颇有深意,围观者自然是不能明白的,而清楚内中言外之意的末良和末洵都心照不宣。
末良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教室外面走去。
“阿良你去哪儿?”末洵立即跟上末良的脚步。
“图书馆。”末良微微转头,从肩膀的方向对着后面的末洵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末洵明白末良希望他不要一直陪着他——用末良自己的想法是,由哥哥一直陪着的话,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但是末洵看到了教室外面那些挤在窗边的女生们,他耸肩笑笑:
“至少让我送你到图书馆门口可好?”
“不必。”末良换上了清冷的声线。冷冷的目光扫过教室门口的那一排排女生们,她们立刻往两边退让,把中间让出一条道来让末良能通过。——末良想借此向末洵证明,他自己一个人也是能解决问题的。而清冷真是个不错的工具,不同于末洵,敢太接近末良的女生少之又少。
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末良挑了一条最偏僻的小径往图书馆走去。清冷的秋风玩弄着他浅金色的头发,似乎是在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却没能如愿打扰他的思绪。安家送来这副棋,究竟还有什么他没猜到的用意么?是想在订婚仪式上,借这一局棋煞煞他的威风?他算是安东尼奥的……“女婿”,算是安格鲁的……“妹夫”吧?都是“一家人”,他们何必要难为他?而这局棋,他是真的“输不起”么?就算输了又会怎么样呢,不过是一局棋而已。如果现在,安家对他的真实身份还未察觉,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末良就只是婕妤的“未婚夫”这一层简单的关系而已,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皇室争锋的政变严肃背景,只是普通的一局棋而已。这样的话,究竟是末良自己想多了,还是……对方已经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些,末良愈发觉得不安。但是目前的局势是敌暗我明,他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