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洗完头发,拿出吹风机,刚插上电源,忽然被祁姗姗拔了插头:“不要用吹风机,寒气会吹进头皮里面,你不知道吗?用干毛巾擦!”
团团翻着眼皮,看了看,又收起吹风机,去找毛巾。
“都已经夏季了,你冬天的鞋怎么还没收起来?落满了灰尘,你还怎么穿啊?这棉靴里面居然还有袜子?”祁姗姗俯身看着床下,床底下杂乱无章的堆放着许多鞋,简直不忍直视。
团团拿了一个盆子,到卧室里,三两下就把冬夏的袜子全都收拾了,竟然装满了一盆。她惯性的把整盆的袜子扔进洗衣机,随手挤了洗洁精,按了洗衣机的开关。
“用洗衣机洗袜子能洗干净吗?还放那么多洗洁精,你都没有买洗衣液吗?”
“一瓶洗洁精,厨房和洗衣服都能用,多省事!要什么洗衣液?”
“一瓶洗洁精,一会拿到厨房,一会拿到卫生间,这还叫省事?”
团团没有回答,她很累,母亲就像一个跟踪监视器,她做什么都能被看到的一清二楚,她真讨厌这种感觉,回屋坐在床上,摆弄了几下手机。
“你QQ上那个叫做陆成宇的,是什么人?”
“我现在的老板。”
“老板?我怎么觉得你跟他说话怎么怪怪的?我看他那资料上显示都已经三十多了,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没结婚。”
“没结婚年龄也太大,别把心思放在这种人身上!回头有合适的我介绍给你!”
“你不会预备连婚姻也包办了吧?”
“什么包办?又没逼你嫁给谁!我是过来人,不想你走弯路!”祁姗姗又打量着团团说:“即使是在家,大白天的,也应该穿的整整齐齐,像你这样,一点精神面貌也没有,换衣服去!”
团团打了个哈欠,摇摇摆摆的走到衣柜前,打开了一扇柜门,一头扎进衣柜里找衣服。祁姗姗上前把团团拔了出来:“你那是干什么啊?就不能把两扇柜门都打开吗?我真是服了你了!”
“桌子要经常收拾,不要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往上面堆!” 祁姗姗看完团团的电脑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以后每天都要把房间收拾整齐,然后把柜子、桌子、床上、床下各拍一张照片发给我,不要企图用一天的照片冒充很多天的,被我发现了后果很严重,我有空会经常过来看你。”
团团送母亲上了电梯,祁姗姗又问:“跟你合租的男孩,是你的什么人?”
“他叫费扬,是我的大学同学。”
“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合租,有很多不妥,我看他那个人不简单,你最好跟他保持一点距离。”祁姗姗打开车门,上了车。
团团低声问:“能不能再给我点钱?”
“你不是已经有工作,宣称独立了吗?”
“我这个月的工资,下个月才会发,这个月,我已经快没有钱了……”团团眨巴着眼睛,似乎很难为情。
祁姗姗打开钱包,拿出五百块钱递给团团。
“这点钱连房租都不够,你让我怎么吃饭啊?”
“你的房租只有五百,这个就是给你的房租。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你要是嫌钱少,也可以不要。不然,也可以找你爸爸要!”
提到“爸爸”二字,团团心里顿时又一阵火烧。祁姗姗刚关上车门,团团又拉开车门,把五百块钱放在祁姗姗面前:“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要钱了,你要是对我不放心,大可以在我房间安一个摄像头,我不介意,免得天天拍照片很麻烦!”
团团没有等母亲回应,一口气跑上了五楼,进了房间,坐在床边发呆。
费扬突然伸来一个脑袋:“亲,有没有看见我的牙刷?我的牙刷好像不见了。”
“亲你妹啊!我警告你,以后不许跟我买一样的刷牙杯!”
“没有啊,我们的杯子其实长的不太一样啊,你可以仔细看看。”
团团吼道:“你给我闭嘴!我说一样就一样,我告诉你!你的牙刷我已经扔了!”
“扔了就扔了,生什么气嘛!”费扬坐在团团身旁,笑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在外边租房了,我大胆猜测一下,你以前说的太监,应该就是你妈现在的丈夫吧?昨晚你妈称他为‘叔叔’的那个。”
“不是‘叔叔’,是‘黍黍’,就是玉米的意思。哎呀!我跟你解释这些干什么!”团团倒在床上,一脸忧伤的望着天花板。
费扬笑道:“跟我出去散散心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团团一动不动,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费扬回屋穿上外衣,又到团团门前叫了她一次,她还是刚才的样子,费扬只管拉她下了楼,从车棚里推出电车。
团团大吼:“你干嘛买一个黄色的电车?”
“黄色的怎么了?你不会今天才发现它的颜色吧?”
“黄色的很难看,不男不女的,除了你这个脑残,你看还有谁会买这种颜色!” 团团正说着,只见另一辆黄色的电车从他们身旁骑过去了。
费扬抿嘴一笑,团团吼道:“笑屁啊!还不快走,整天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天气不冷不热,正好。费扬带团团来到一条河旁,在树下锁了电车。
团团从未来过此处,但见河水浅浅,两排茂密的树为河岸遮出一片阴凉,景致虽不十分美丽,却很静谧,能让焦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之前偶尔路过发现的。”费扬从电车上取下一根鱼竿,走到河边,放下鱼饵,开始垂钓。
团团嘲笑道:“你竟然来这种地方钓鱼?这么浅的小水沟,脑残才会觉得这里有鱼!”
“非也,你看那边不是有个大叔在钓鱼吗?”
团团顺着费扬所指方向看去,还真的是有一个人坐在石头上钓鱼。不知为何,团团竟然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她怀着好奇心,沿着河边,慢慢的走了过去。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团团渐近的脚步声,不经意的扭头看了一眼,忽然扔了鱼竿,拔腿就跑。
团团大叫一声:“爸爸!”
离他两三米外,停着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他慌忙的登上自行车,飞一般的跑了。崎岖不平的地面,让那辆看起来好像快要零散的自行车发出特大的噪音。
团团一路都呼喊着“爸爸”,以最快的速度跑步追赶着,可那人还是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中。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四面再也望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了?”费扬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团团摇了摇头,低头不语。她又回到河边,轻轻抚摸着刚才被那人丢下的鱼竿,发了好久的呆。
“刚才那个人,是你爸爸?”
团团摇了摇头。
“不是?”
“不知道,他如果不是我爸爸,干嘛看见我就跑呢?”
“他如果是你爸爸,干嘛看见你要跑呢?”
团团又摇摇头,她抱着双膝,坐在河边,望着浅浅地河水叹了一口气。
团团对父亲的事知之甚少,只记得他名叫团伟,在她十岁的时候与母亲离婚,此后就再也没见过。
据传言,团伟可能又结过一次婚。亲友们都说团团长得像父亲,在母亲看来,不仅是长相,他们连行事作风都很一致。
祁姗姗为了不让团团继承父亲的缺点,就让团伟的影子在团团生活中彻底消失。团伟离开后的这十多年,家里再也没有一张他的照片,没有一样他用的东西。
当年的团团,年龄尚小,如今年长久远,团团对父亲长相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只有那些童年的趣事,还依稀在脑海中留存。
费扬笑道:“别担心!他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应该住的离这里不会太远,我去打听打听,很快就能打听到的!相信我!”
团团有点不太相信,她想费扬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费扬又问:“你妈妈看起来对你爸爸的意见很大,你就是因为这个对你妈妈和继父也有成见的吧?”
“别跟我提‘继父’两个字,就那个太监,我才不鸟他呢!”
“看来他对你不好。”
“其实不是……他对我挺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在讨好。”团团想起陈保定做过的许多事,轻轻的摇了摇头。世上大概没有几个继父,可以做的比陈保定更好了。
费扬很是好奇:“讨好?为什么要讨好呢?”
“因为他比较没用啊!就会在家里做些零碎的家务,最多也不过是去太后店里面帮忙而已!我就奇了怪了,太后总说我不长进,她怎么对我那么苛刻?对他却毫无要求?”
“他们两个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小孩吗?”
团团摇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他们是为了你,故意不要孩子的?”
“开什么玩笑?他们会为了我?那是因为他们年龄太大了,生不出来!”团团之所以这么认为,也是有原因的,祁姗姗本来就是晚育,与陈保定再婚的时候已经四十岁,确实很难再有孩子了。
“她年龄大?”费扬看到的祁姗姗,还是挺年轻的。
“她只是保养的好!她用的化妆品,哪个价格不是我的翻倍?太监还整天想办法给她食疗养生、美容!肯定显得年轻了!”团团说这些的时候,好像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费扬笑了笑,他不了解团团的家族历史,也不敢妄下定论。陈保定既然对祁姗姗好、对团团也好,已经是一个绝顶好男人了!那么团团为什么还会对他不满呢?费扬猜想,团团唯一不情愿的,大约就是陈保定取代了团伟的位置。
是的,在团团的心目中,没有人可以取代父亲的位置。十多年的时光,都不曾磨灭团团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团团一直认为,在母亲重组的家庭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唯有父亲,才会把她捧在手心当做宝贝。可是父亲,父亲去哪了?
费扬能做的,就是帮团团找出那个偶遇的、可能是团伟的人,但是找一个不愿意被找到的人,并不是那么的容易。费扬在那附近打听了许多次,没有人认识或听说过团伟。费扬无奈,只好经常去那附近溜达,以希望能再次偶遇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