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段）
早晨，两个民警来到了‘四中’的教导处。
教导处主任姓毛，是个年龄接近六十岁的男人。高个子，背头，尖下颌，高颧骨，牙齿被烟熏的有些泛黄。两个民警见到毛主任以后，说着来意：‘毛主任，是这样，有个案子，牵扯到你们学校高一年级的学生卞智，我们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毛主任表情自然的微笑着说：‘我一看到小马警官一来，就知道，我这儿的学生肯定是给学校惹事儿了。现在的学生，独生子多，都是家里的宝贝，不太好教育。’接下来他的话题主要是了解事情是否严重。毛主任感觉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对两位民警说：‘你们二位先坐，我去联系一下班主任。’
毛主任找到卞智，卞智自己心里已经猜出来是和他放炮、砸赵阳家玻璃的事儿有关。他边走边想着，进了教导处以后，看到两个民警坐在那里，他的心里更明白了，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自己的事儿，心里想着怎么回答民警的提问。他还在算计着说话的思路，民警已经开口问话了：‘你叫卞智。’
‘是。’卞智小心的回答着。
‘找你来是想了解点儿情况。你认识赵阳吗？’民警问。
‘认识。’卞智嘴里回答着民警的问题，脑子里确想着，一会儿肯定会问到昨天的事儿，我该怎么回答呐？
‘你们怎么认识的？’民警接着问。
‘通过同学认识的。’卞智答。
‘你们之间打过架吗？’民警问。
‘没有。’卞智对民警的提问有点儿差异。我和赵阳以前没打过架呀？民警问这个干吗？
‘最近，你有没有找过赵阳？’民警问。
‘没有。’卞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是，他的内心却在做着掩饰。
‘你要讲实话，昨天晚上我们去过赵阳家。赵阳说你最近找过他，还威胁要报复他？没有根据我们也不会找你，知道吗？我再问你，你要说实话，有这事儿没有？’民警的问话明显是看出了卞智的掩饰，带着肯定的语气。卞智一听，这事儿似乎包不住了就干脆的说：‘是找过他。’
民警紧接着问：‘你找他干什么？’
‘因为赵阳找人把我‘二中’的一个朋友给抢了，还要收他保护费。’卞智带着很有理的语气回答着民警的问话。
‘抢了什么？收什么保护费？’民警的提问并不给卞智思考的时间。卞智听民警这样问，感觉民警还不完全清楚，于是就顺着说：‘赵阳和校外的人，抢了我那位好朋友二十多块钱，还说让他每月交五块钱保护费，不交钱，见着他就打他。’
民警紧接着问：‘你那位好朋友叫什么名字？’
卞智答：‘叫邓易江。’
民警又问：‘你前天晚上找赵阳的时候，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没有？’
卞智答：‘我就是想找赵阳和他聊聊，能不能放过我的朋友。他没答应，还扬言说，要收我的保护费！’
民警问：‘昨天晚上，赵阳家的玻璃被砸和放爆竹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没干。’卞智嘴上回答着民警的问话。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有些虚。这些情况办案的民警也已经看在眼里。民警似乎并不急于在追问此事，就收住了话题，用结束性的语气说了句：‘今天我们是了解情况，你说的话，我们还要调查，你先回去上课吧。’
两个民警从‘四中’出来直接来到了‘二中’的教导处。
‘二中’教导处主任是一位中年女人，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短发，园脸形，一身浅灰色西式套装。外表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说话的声音清脆、语速比较快。民警一到办公室，便客气的和教导处主任打着招呼：‘您好！王主任！’
王主任面带笑意的说：‘马警官，你一来我这里肯定没好事儿！是不是要往我们学校塞进个什么淘气的后门生呀？’
马警官回话道：‘王主任。今天我来，还真不是这事儿。最近有个案子，我过来找学生了解点儿情况。’
王主任肯定中带着疑惑的说：‘我们重点学校的学生，还有在外面惹事儿的吗？’
马警官马上否定了王主任的话，接着说：‘没有，最近，有咱们学校的学生，遭校外社会青年抢劫了。另外，还牵扯一起砸玻璃伤人的事情，我过来调查一下。’
王主任接着马警官的话说：‘抢劫？还砸玻璃伤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人伤的重吗？’王主任的心思是想了解事情是否严重。如果要是事情严重，学生要负刑事责任，学校就有了犯罪率记录，学校在市里的各项评比中都要受到影响，自己的工作也就受影响。
马警官平和的说：‘据我们了解，你们学校高一年级的赵阳和邓易江与这两件事有关。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核实。’
王主任回着马警官话说：‘是吗？这拨儿新生‘后门生’多，就怕他们给我惹事儿，还是没躲过去！你们先坐，喝口水，我给你们联系班主任。’
王主任热情的招呼着两个民警，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联系着班主任。看的出，王主任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易江被班主任带到了教导处。一进门儿，易江就看到教导处主任和两个民警在办公室里。他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心里的防卫意识本能的提示他，尽量回避所干的事儿…他脑子里想着怎么办？他还没考虑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回答民警的问话，就听到民警问到：
‘你叫邓易江？’
‘是。’易江嘴里回答着民警的问题。他在想，一会儿肯定会问到昨天的事儿，我该怎么回答呐？
民警接着问：‘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点儿情况。你认识卞智吗？
‘不认识。’易江回答的快而干脆，似乎都没经过自己的脑子就说出来了。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是他刚才脑子里潜意识对自己提示的结果，很自然的从嘴里无意识的说了出来。民警看他很紧张，就用放松的语气说：‘你别紧张！你最近有没有被抢或被什么人收取过保护费？’
‘没有。’易江回答。
民警感觉他似乎是在想回避或隐瞒着什么，就开导性的说：‘你要讲实话，没有根据我们也不会找你，我们已经找过卞智和赵阳。卞智已经说了，你被抢劫和被勒索收保护费的事儿。我们现在是在调查，你要如实讲。你是受害者，更应该如实说明情况，否则我们怎么保护你呀？’说完话，民警观察了一下易江。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有些想说的意思，于是民警就紧接着问：‘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要如实回答，你认识卞智吗？最近，你们有没有在一起？’
易江犹豫了一下，听到民警说已经找过卞智和赵阳，看来事情是包不住了。短暂的思考以后，他说：‘认识卞智，最近我也被人抢过钱，我也找过卞智。’易江小心的回答着。民警接着他的话追问到：‘你把事情详细的说一下。’易江把自己怎么被抢，卞智怎么找的赵阳，他怎么和卞智一起砸的赵阳家玻璃以及放爆竹的事儿，详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易江还强调说：‘是赵阳找校外人员抢了我的钱，还要收保护费。所以，我才去报复赵阳。是我放的炮和砸了赵阳家的玻璃。’
易江这么说，只是他自己心里是这样想的。他是想用砸赵阳家的玻璃，出自己被抢劫的这口气。可是，他实际没完全做到。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仿佛他真的做到了，心里的气似乎也出了，自己也强大了。
民警还想了解易江是否认识和了解校外抢劫的人，就接着问易江：‘校外那些抢劫你的人，你认识吗？’
易江说：‘不认识。但是，赵阳肯定认识。是赵阳把我叫过去之后我被抢的。’民警感觉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就说了句：‘你说的情况我们还要核实，想起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们。’
教导处的王主任，送走了两个办案民警。她回到办公室以后，先是给邓易江的家长打了电话。然后，立刻又把电话打到了菊花儿胡同儿派出所。
‘二中’的属地治安归菊花胡同儿派出所管。所长姓费，中等身材，体型四四方方的，显得很结实。皮肤略黑，鬓角有少许的白发，短寸的发型。费所长刚接了个电话，正准备离开办公室，人还没出门，电话铃儿又响了。他看了看来电号码是‘二中’的。心里想着，刚有个‘二中’的学生家长托人打电话来，处理一下孩子的事儿？怎么学校又来电话了？是我们这里谁的孩子在学校里惹事儿了？还是…他心里带着疑问，拿起电话听筒问：‘哪一位？’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声音清脆、语速较快的中年女人声音：‘费所长，我是二中教导处的王…。’
费所长紧接着说：‘哦！王主任，您有什么事儿呀？’
王主任将派出所的两个民警来学校，了解学生被抢劫和学生砸玻璃伤人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接着说：‘费所长，您知道，我们‘二中’是市重点，学校要是出了犯罪率！对学校在市里的各类评比都会有影响。当然，我也会受影响呀！哈哈。您肯定不希望我也受到影响吧！’
费所长应着王主任的话说：‘嗯。我知道了。’费所长放下电话，嘴里自言自语着：‘这事儿，太监比皇上还急呐！’接着他就喊：‘老庞、老庞。’
随着费所长的喊声，一个中等个子，肤色较黑，身体较瘦的中年男民警，一手端着碗炸酱面，一手用筷子往嘴里送着，迈步走进了所长的办公室。中年民警嘴里一边儿嚼着炸酱面，一边儿说：‘费所儿，您有什么吩咐？’
费所长看着老庞说：‘老庞。所儿里有个案子，牵扯‘二中’的两个学生，这个事儿你去处理一下。’
老庞表现出委屈的样子，嘴里嚼着炸酱面说：“费所儿！我这儿刚带回来一个倒卖‘黄色’录像带的，还没审完呐！您找别人去吧！”
费所长变换了语气说：“你别来劲儿呀！你是审片儿呐！还是审人呐？‘二中’的案子里，有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叫邓易江。别人处理这事儿我不放心，你去了解一下情况。掌握一个原则，‘二中’那儿，不能出犯罪率。另外，就是那个叫邓易江的孩子，这事儿你知道该怎么办。”
老庞无奈的说了句：‘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活儿！’
所长看着老庞说：嗨！你还别说这个！你儿子还想不想上‘二中’！
老庞接着回了句：‘哎！费所儿！我这就去。’
菊花儿派出所，是一个东西两进身的四合院。东房的南山墙对着大门，山墙的中间直接用砖雕成了菱形的缠枝莲影背。院子里，北屋正房门前，左右各有一颗柿子树，南房走廊西侧走廊过门儿连着西院。东院儿主要是对外办公的房间，西院儿是内勤办公场所。
四合院原本的主人是前朝时期的一位宦官，为自己心爱的‘对食’【1】买下的宅子。院子里北房门前左右各有一棵石榴树。每年开花的季节，这两颗石榴树都是花簇繁茂。但是，这两颗石榴树从种上之后始终没结过石榴。人们都在传说，是这宅子的主人阴气太重。但是，自从这宅子荒废了以后，这两颗石榴树却是一个劲儿的疯长，每年这两颗石榴树都会挂满了石榴果。可是，也没人摘了吃，说是怕粘上晦气。解放军进入中燕城时，见宅子没人用，就住了进去，虽然有传说宅子的阴气太重。但是，共产党人是不信鬼神的。进驻后，先是把北屋门前的两颗石榴树给刨了，换成了两颗柿子树。接着是全班人马进驻到院子里。这个院子成了公安某师的办公地。如今是菊花派出所的办公用房。
【1】‘对食’原义是搭伙共食。指宫女与宫女之间，或太监与宫女之间结为‘夫妇’，搭伙共食。后代指宫女之间或宫女与太监之间相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