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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裁决

晴阳当空,盘黎村,一片火海。漫漫烈焰席卷而过,肆掠了大半个村庄。一个妇人抱着幼童嘤嘤哭泣,幼童不知所措去拭妇人的泪。村民还沉浸在骤临大祸的震惊中,许多人还未真正意识到这是何等的灾难。纵然亲眼见到许多亲友被烈焰所吞噬,却仍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无可挽回。烈焰下的村庄寂静无声,既无浓烟,家宅、篱笆亦未发现有半点损毁。仙术,道法,众人一知半解,神仙之人,不正当有神仙手段吗?化无为有,起死回生。

村长孙问呆呆望着村庄,火起于西,村中千余口人,自这北面逃出的不过将将八九十而已,其他地方呢?有多少能侥幸逃生?孙问活过整整七十年月,身体健硕,作为村长当得上是最德高望重之人,七十年的寒来暑往,孙问自然无一人不识,同辈的有许多好友,晚辈无不对自己尊敬有加,甚至其中有不少人还是自己亲自起的名。多年消磨,只想有一个其乐融融的晚年,然而就在今日,村子的一切,孙问所依靠的一切,都随这场大火全部消散了。

“废物!废物!”孙问暴起指向翟秋灵,“什么仙人!连只妖都除不了,只因你们无能,我盘黎村才会遭此横祸!我村民死伤无数,这么多性命有谁能赔!”“村长说得对。都是你们的错!”“还我丈夫,还我孩子…”“呜呜呜呜…”附和声稀稀响起,更多人却是承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翟秋灵握紧身后黄衣少女的手,“妖孽猖狂,如今只能各自逃命罢了,错皆在我,此村之祸,我必铭记于心。”翟秋灵声音渐轻,终于微不可闻。

“父亲!父亲!”避开一个个坐在地上垂泪的村民,中年人朝孙问小跑过来。孙问一眼看到中年人身后面色白皙的少年,“兆儿,兆儿。”孙问接过少年,喊了几句,少年却闭着双眼没有回应。中年人尚喘着粗气,“大概刚才跑得太快,兆儿晕过去了。”孙问仍抚着少年额头,“兆儿,兆儿。”“父亲!”中年人神色慌乱,“花!我忘了拿那株花!”“什么!”孙问惊得站起,“我、我不是嘱咐过你,你怎么会忘!”孙问看了看远处的黄衣少女和交谈着的翟秋灵,又看看眼前还未被烈焰侵袭的最后一片民居,“还有时间,老夫亲自去拿!”“父亲,我陪你一起。”“别去!别去!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火势突然变大怎么办。”中年人望向站起的老者,“此物关系到兆儿性命,张伯,劳烦您照看兆儿。”“兆儿也是我的晚辈,应该的应该的。”老者叹口气坐下,不知在思索什么。

烈焰无声无息,也无温度,但这样的浩大声势下,强烈的恐惧,纵然知道大火绝不会这么快到来,两人却更是心急。“快点!再快点!”孙问全力之下,速度竟不输身边人多少。小径绵长,平时觉得煞有趣味,现在两人却只恨自己不能更快。中年人望向远方的火光,不久之前,村子正中的空地,大家聚在一起,放弃劳作,为除妖的庆功宴做筹备,一片欢声笑语。孙问还在一边一字一字斟酌着文稿。大火骤临,瞬间造就了人间炼狱,沙石无用,水也无用,许多村民慌乱中跑回家,却再未出来过,更多的村民第一刻即为烈焰所焚。烈焰凶险,触之即亡,如今村中寂静一片,中年人抚住心口,心中是彻骨冰寒。房屋渐渐往身后退去,屋主何人,家有几口,各自姓甚名谁,中年人皆能一口道出,但如今他们是死是生,谁又能知呢?

道路的一边,有石墙高高竖起,卓然挺拔,石墙正中是两扇木门,古朴的漆红色。作为村长的家,却比村中祠堂高大威严许多。数十年前,孙家长辈身体力行,耗数年之久寻得一口灵泉,遂率领村民将泉水引向村中,自此村中人疾病难侵,以泉水灌溉作物,收成大涨,村民感恩,合力重建孙家祖屋,一月而成,此屋与村长之位一同传下来,亦是孙家的荣耀。孙问推开红门,踢开一群小鸡,急冲冲向最大的屋子走去。

“父亲知道么,云姬死了。”身后传来中年的声音,孙问一顿,“紧要时刻,莫废时间,云姬是个好媳妇,自然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以后你想再娶,也能找个更好的人家。”孙问再不停留,向屋内走去。

“钥匙,钥匙。”孙问打开小锁,顺手扔在地上,打开柜子。空空如也。孙问不可置信伸手摸了个遍,柜子里确是什么都没有。“怎么?”惊讶之下,孙问急速喘息起来。”不行!不能发呆,快走!快走!”跌跌撞撞,孙问扶着墙向外奔去,阳光一闪,刺入孙问双眼,小鸡仍在门外无知的蹦跳,眼前的红门紧紧关闭,也没见到儿子人影,孙问心下揣揣起来,莫名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走到门前,两道门的钩环之间,横着一把长锁。明知不可能,孙问忍不住拉动红门,哐哐,一片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孙问松开把手,瘫倒在地。“为、为什么?”盘黎村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这长锁自存在起就是一个摆设,孙问几乎要忘了它的存在,现在却成了至关重要之物,一把凶器。不能快些,只有死!“钥匙!”似明悟般,孙问回头跑进大屋。“没有,没有。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孙问状若癫狂,大串钥匙被掷在地上。

吃力抱出长桌,“可以的,”孙问不断提醒自己,“可以的,只要翻身过去…”小鸡毫不疲倦发出悦耳的唧唧声。孙问呆呆望着前方,大火近在眼前。”长桌砰的落在地面,“为什么?”仍在喃喃自语,自进了此门,每一刻都如度日如年一般,孙问茫然四顾,漫长的时间终于有了最后的裁决。“孙逸!”一声怒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嘶力竭,是卑怯的笑。

火光熊熊,声音湮灭于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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