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休养了几日，北城锦的伤口才好全。我们又连续走了好几天，才到宋国边城。
天色已晚，我们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在边城逗留了一夜。
这一日，恰好是边城的风筝节。
人们将心愿和祝福写在风筝上，放飞苍穹。传说风筝飞得越高，愿望实现的机会就越大。
夜晚的边城，天空中依然遍布各色风筝，仿佛在追逐着月光，向希望奔去。
北城锦在街边给我买了个风筝，是莲花状的。
我有些好奇：“你好像很喜欢莲花？”
北城锦嘻嘻一笑，眼里承载了太多柔情：“因为在我心里，胭脂就跟莲花一样美丽纯洁啊！只有莲花，才配得上胭脂。”
我脸上不由一热：“油嘴滑舌。”
“我没有！”北城锦忙解释道，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我没有油嘴滑舌。我说的是真的！胭脂，你要相信我！”
我立刻接过他手里的风筝：“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这风筝，我很喜欢。嗯…要在上面写些什么呢？”
果真跟孩子一样，北城锦迅速忘了前一秒的不愉快，偏头想了一会儿，道：“就写：愿胭脂和北城锦，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我的心，加速了跳动。他真得知道什么是一生一世吗？我跟他，会有一生一世吗？
见我发呆，北城锦握住我的手：“胭脂，我虽然傻，可是我知道男子汉是要一生一世爱护妻子的！胭脂，阿锦会爱护你一生一世。”
尽管我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男女之情，可他说得那样真诚，我恍惚觉得，他其实真得并不傻。
鼻头泛酸，好想哭。
他现在痴傻，单纯，说的话也是最真诚的。可是，若有一天他醒了，不再痴傻了，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毕竟我已经被顾霖欺骗了一次，真得不敢再轻易相信他人。我不知道如果再一次蒙受谎言，我会不会崩溃。
北城锦拉着我到摊子旁边的小桌前：“胭脂，我们来写愿望吧！”
为了不让他难过，我也没有表现出忧愁。拿起笔，便在风筝上写下：愿胭脂和北城锦…
才写了这几个字，北城锦却接过我手中的笔，补上后面那句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写完，他搁下笔，拿起风筝，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太好了！胭脂，我们去放风筝吧！”
他拉着我的手，穿越人群。
我边跑边道：“你跑慢些，担心撕裂了伤口。”
“不会的！我已经都好了！”
牵着他的手，即便冷风拂面，也能感觉到温暖。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般，欢乐奔跑。
来到一个无人的空地，北城锦把风筝放到了夜空中。
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我们并肩站着，共同见证了这一幕。
北城锦欢乐地喊道：“胭脂你看，我们真得是要在一起一生一世呢！”
我含泪点头：“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
“多么美好的愿望啊。那时候，我真得以为我们有一生一世的。可是这一切，却被我提前给毁了。我好后悔，可却无力挽回。所以今日，才来找姑娘你，帮我完成我这后半生唯一的心愿。”
说到这里，北城雪的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北城雪听得动容。因为母亲只告诉他，父亲的好，还有她的遗憾。却从未将整个故事告诉过他。
原来，他们是这样相遇，相识，又渐渐相爱的。
也许是听多了这样的故事，青梦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那个时候，你已经爱上你丈夫了吧？”
北城雪的母亲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是的。又或许，当他对我说我是他娘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爱上了吧。只是我一直以为我深爱着顾霖，也就认定，我该爱的人是他。所以，才会忽略了自己对阿锦的爱。”
青梦轻轻抿了口茶，方道：“后面的故事，就是你们相爱了，并且你还怀了他的孩子。可最后，却因为你，致使你们分离了，并且一分离，便是一辈子。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改变你当时所做的致使你们分离的那个决定？”
北城雪的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是的。”
青梦道：“那你继续说吧。只有说完整个故事，才能形成一个虚镜，那样，我才能进入那个虚镜，帮你改变你想改变的东西。不过，即使改变你所做的那个决定，你们也未必会在一起。人生有太多的未知数，也许你们无所阻碍地在一起了，可是未来的日子，却会因为时光的逐渐平淡而生出其他的波折。那样，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感受到的，也未必是幸福。”
北城雪的母亲脸上含着一抹苦涩的笑：“这一生，我跟阿锦，注定是无缘的。我多希望，老天能给我们这个把日子渐渐过平淡的机会，可是没有。我误会他，甚至恨了他。我告诉他，我要毁了他的国家。他相信了，也任由我这么做了，然后，他放我离开。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没有那样做。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故意要让我离开……在我离开后不久，他就病死了。所以，我一直都知道，即便我当初不曾离开，我跟他也不可能一起走到白头。我只是想，如果当初不曾离开他，至少，还能陪他走完最后一段时光。这样，他才不会带着遗憾而死去。而我，也不会早早便失去了他，连最后几个月的时光都错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