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春风是个圆圆的姑娘,爱吃辣椒,爱跟隔壁的美人姐姐聊八卦,爱看话本子里酸掉牙的书生;讨厌身量长她一大截的隔壁小子,讨厌那小子净只吃些清淡的食物,讨厌那小子霸占了美人姐姐的爱意,讨厌那小子算计这个又算计那个,直到有一天,她也被算计了。
01一连雪
快过年了,寒冬腊月,街上来往的人哈着气左晃右晃,春风手里拎着一块猪头肉往家里赶,手指尖冷得麻木了,拢了拢衣领,她低着头加紧往家里赶。
“春风,你走路瞧着眼!”她不小心撞着卖糕点的大爷,大爷手里同样拎着东西,几盒包得精致的糕点。
“王爷爷,你没事吧?”她瞧见王大爷的眉头皱得老高,王大爷今年七十多了,她不会撞坏他了吧,心下有些慌张。
“我没事,我只是想起有些急事要去办,对了,春风,这些糕点你替我送到李府上。”王大爷说完就将手里的糕点塞给她,返身又进了糕点铺子,春风呆在原地,半响才不情愿的继续往前走,转个街头,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旁边一座修葺一新的高墙大院,门口两个石狮子凶狠的盯着来往的人。
春风压下心里冒泡的羡慕和心酸,走上石阶,腾出一只手来,扣响铜铃。风呼啸而过,她即便裹得再严实,还是觉得冷到骨子里。
不一会儿就有人打开门。是守门的家丁。
“呀,是春风姑娘。”家丁笑呵呵的向春风打招呼。
“小何哥好,这是王爷爷给李府的糕点,他临时有事儿,便托我带过来了。”春风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上。
“嗯,好的,谢谢春风姑娘,对了,要进来坐坐吗?夫人开了茶话会,一群人在后院,正热闹得紧。”小何哥接过,热情的招呼春风进去玩。
“不了,我娘还要熏猪头呢,我就先走了。”春风提了提手里猪头肉,示意自己忙。
“那好吧,春风姑娘记得有空来府上玩啊,夫人好久没听些新的段子了。”小何哥客气的说,春风点点头,转身走下台阶,刚绕过石狮子。
一辆马车驶过来,春风过不去,站在石狮子旁等着马车过去,马车在旁边停下来,春风斜着身子往路边努力挤,努力不让马车的主人看见自己。
“春风姑娘。”率先开口的是马夫,瞧见春风。春风尴尬的回头一笑。还没笑完,马车里下来个年轻人。一身墨蓝色夹着白色云纹官袍,侧脸如刀削般俊秀,周身透出跟这个寒冬一样的冷肃气息。
年轻人转身瞧了眼春风,春风就觉得刀子射过来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又继续努力的打算从这个窄窄的过道挤过去。
“那么胖,过得去?”年轻人没看春风,冷笑着。
“要你管!李大人!”春风咬着唇,收紧腹部,她哪有那么胖,就只有脸圆些,身上不过因着畏冷穿得多些,她一点都不胖的。
她一只手使劲的推了下马车的杆子,嘿嘿,顺利的挤过去,伸出舌头朝年轻人做鬼脸,年轻人背着她没看见,马夫却是看见了,笑出声,年轻人猛的一回头,春风却早已收回表情,拿着手里的猪头肉往前方走去。
“大人,春风姑娘好久没到府上玩了。”马夫有些叹息,大人的娘亲——夫人很喜欢春风姑娘,府里上下除了大人,都是很喜欢春风姑娘的,春风姑娘笑起来无忧无虑像个孩子,春风姑娘讲的段子虽然没什么墨水,但是好笑,常常将他们逗得合不拢嘴,春风姑娘家卖给他们的猪肉从来便宜不缺斤少两。可惜随着大人的步步高升,春风姑娘一个卖猪肉的,再也不好随便来他们府上了。
“一年又十五天。”年轻人很轻的说出来,抿着嘴走上石阶。马夫不解的摇头,牵着马去向后门。大人在说什么一年又十五天?
春风家挨着李府,只需要往小路上一拐,几间茅草屋就出现在面前,推开院口半掩着的木门,春风笑着冲进院子,把猪头肉挂在屋檐下。
“娘,爹说把猪头肉熏了。”春风朝里屋走去。
春风娘正在用猪大肠灌肉做腊肠,见春风进来,示意春风来做,她起身去了外面熏猪头肉。
春风洗好手后,往盆子加了几块火炭,觉得温暖些许才动手灌猪肉。
“小疯子,我来你家拿点大肠。”一个粗鲁的声音由远及近,春风瞪着眼望向叫她的人,她的堂弟,马脸大嗓门。
“二狗子!带钱了么?”春风回回见着她的远房堂弟叫她小疯子,她就要立马反击叫她的远房堂弟二狗子,其实她的远房堂弟大名**林。乡间人贱命,取个贱名儿好养活,他远房堂弟小时候就唤作二狗子。她自己呢?风丫头,不熟悉的人听着以为疯丫头。
她一直要她爹换个名儿,他爹说是隔壁李秀才取的,很有文化,一直不同意。李秀才嘛!就是李耘嵇的爹,李耘嵇嘛!就是现在的李大人,年纪轻轻二十二就位列户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前途一片光明。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春林横着脖子上前来,好一个血性汉子啊,可惜是个赖皮子!
“快快拿去你的兄弟,莫要碍着我做事。”春风调侃他,递给他一卷大肠。春林牛眼一瞪,一手拽过大肠掉头就出门去。
到晚上,春风爹回来,三人坐在桌前吃饭。
“马上要过年了,我们家的腊肉香肠可是齐了?”春风爹问。
“自然弄好了。还多了些。”春风娘又给春风爹添了一碗饭。
“那多的就送到李大哥家吧,李大哥最喜欢吃我们家的腊肉了。”春风爹呼哧呼哧的边吃边说。
春风爹口中的李大哥就是李秀才,李耘嵇的爹。
“嗯,明日春风送去吧,顺便看看李夫人,昨儿个我听街里说李大哥要纳小妾,李夫人正在家里闹呢,唉。”春风娘叹气,说完顺便瞪了眼春风爹,春风爹不明所以,他哪里又惹着她了?
“娘~”春风刚想推脱,春风娘又讲起来。
“要说人大富大贵了也不太好,以前李大哥对李夫人多好啊,他们家在我们这里买的肉,顿顿都是给李夫人先吃。现在飞黄腾达了,竟然嫌弃糟糠之妻了。唉。”又是一个感叹。春风努力不翻白眼。
娘她从哪里知道李秀才顿顿肉都是给李夫人吃的?再说,李夫人是糟糠吗?李夫人是十里八街出名的美人,即便李耘嵇都拉扯到二十多岁,但李夫人的美貌仍然不减当年,她小的时候一直以为那是李耘嵇的姐姐。所以纳妾这事,春风不大信。
春风想拒绝,她娘却是嘚啵嘚啵到连碗筷都洗净,她和春风爹焉着脑袋各自睡觉去才罢休。
春风的娘是个彪悍的女人,春风爹长得五大三粗又是个屠户,偏偏是个纸老虎,最怕春风娘。
春风觉得她就是彪悍和纸老虎的产物,有时候彪悍,比如面对二狗子,大春,雨然,有时候纸老虎,比如面对她娘,还有李耘嵇。
夜里应是下了雪,第二天早上白茫茫一片。吃过早饭后,春风就提溜着东西去李府,李耘嵇这个时候应该去宫里当班了。春风有些不想见他,自从他考取功名,一步步成为权贵,她与他的距离便越拉越大。
那个小时候他会对她笑,会将所有欺负她的孩子打跑,会哄她,说将来她长大后要娶她的人终究消失在她的回忆里。只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冷漠的话语对着她,她长大了,也当幼时全是玩笑罢。
春风敲开李府的门,高大的朱漆大门在她进后又合上,小何哥带她进了院子,接过她手里的腊肉。
“小何哥,我来找夫人聊会儿天,你自个儿去忙吧。”春风说。
“那行,春风姑娘,你知道路,我就不带你了。”小何哥笑呵呵的走开。春风沿着回廊走,回廊两边种满梅花,香气逼人,落雪后,红色白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春风走得慢,路上偶或遇到一两个下人同她打招呼,她都甜甜的回答。她的性子随她的脸,圆滑。许多人都喜欢她,偏偏除了李耘嵇。
刚刚想到他,她有些烦躁,不小心一脚踢开廊上不知哪个小孩子堆的雪人。
“你这是作甚么?”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她后方响起,春风收回脚,转过身看是谁。怎么说呢?那是一个瘦瘦弱弱,瓜子脸细长眉丹凤眼的姑娘,很有一种深闺里终日不出门的大家小姐模样,小姐有些不高兴的皱眉瞧着她。这声音倒不是这小姐发出,而是身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说出,这两人她都不认识,应该是李府的客人吧。
“怎么了?”春风还没说话,一个冷清的声音从远至近,一身白裘,来者正是李耘嵇。
春风不自然的看了他眼,李耘嵇根本看都没看她,在那小姐面前停下,背对着她。
“表哥,环儿本想给你堆个雪人玩儿的。”大家小姐语气哀哀,望着李耘嵇,脸色一片绯红。她那懂事的丫鬟立马跟着接上话头。
“可是叫这不知哪里来的丫鬟给一脚踢散!”春风在听到说她是丫鬟时脸色白了一下,她低头看自己,一身老百姓平民穿的土黄色棉袄,跟府里的丫鬟下人穿的可不就是差不多么?甚至还比不得对面那丫鬟。
“哦,春风,可是如此?”李耘嵇转过头来看着她问,一脸的漠然。
“我并不是故意,刚刚走神不小心踢到的!”春风有些不高兴,李耘嵇没有解释她春风并不是李府的丫鬟。再说一个雪人,值得她们这般大惊小怪么?李耘嵇那么严肃的人会玩雪人吗!
“但我的雪人是多么无辜,被你一脚踢烂,你可知我双手冻得通红想逗表哥开心一下。你却将它毁掉!”小姐眼睛都要红了,别提多委屈。春风有些受不了,她从来没接触过大家小姐,这般柔弱让她受不了。
“大不了,我再给你堆一个就是了。”春风忙打住小姐的话语,不理会身后的人,一下跳到院里雪地上,捧来雪放在雪人塌掉的地方捏起来。
“你堆的能跟小姐堆的一样么?”那丫鬟在她旁边站定,一脚踩烂,雪推立时变成冰碴子。
“好了。胡闹什么。”李耘嵇沉声,止住那丫鬟,丫鬟愤恨的退下去。
“春风是我娘的客人,吟吟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的心意我已收到,再说,我不是小孩子,雪人并不好玩。”李耘嵇说完就离开,那叫吟吟的小姐嘟着嘴跟上去。
“哼!”那丫鬟一听是李夫人的客人便不再狗仗人势,只哼了一声跑去追随前面的两人。
春风站在雪地里低下头,走上回廊,往李夫人的去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