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似水躺上床,像过去几天一样,想着这些事,想着想着,忽然叹了口气,“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好像就是要回应她似的,桌上的烛光闪了闪,不过眨眼的工夫,屋子中间已经悄然出现了一条颀长的身影。
人影一动不动地盯着似水,似水躺在床上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然,似水掀开被子起身,光脚扑向人影,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腰。借着闪烁不定的烛光,她看到面前的人稍显狼狈,眸子里顿时盈满了泪珠。
“别哭,这不是回来了吗?”阙风打横将似水抱回床上,用被子裹住她。
似水看着他,眼泪还是掉下来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阙风用手抹掉似水的眼泪,,“这不是急着赶回来嘛!”
“干嘛要这样赶?”似水埋怨。
阙风笑笑,“刚才是谁在那埋怨我还不回来的?”似水抡起粉拳打了下他胸口,“我哪有在埋怨,只是希望你赶紧回来嘛!”
阙风按下似水的身子,替她遮好被子,然后自己才和衣躺上床。
“你这样会冷的。”似水说着将自己的被子分给了他,又顺势偎向他怀里,阙风自然地接过似水,任她在自己怀里找到一个最舒服的睡姿,然后脸上带着笑闭上眼睡去。
翌日一早,似水便随着阙风进宫。
他是去上早朝,要尽早将这次外出的结果告知朝廷,而她则是永恒不变地去宜阳宫找皇后。自从阙风走后她就没有来看过皇后了,一会儿皇后娘娘肯定会拉着她不停地念叨她的。
两人刚要进第二道宫门,从另一边也走来几个人,似水看了他们一眼,高大壮硕,好像是北方的人,她没有在意,进了宫门便要和阙风分道扬镳了,“我在皇后娘娘那里等你。”似水对阙风说。阙风点点头,似水转身走了。
那几个人中走在最前边的是一个俊朗又豪迈的男子,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缓缓远去的似水,半天才收回目光。等到他再次举步,忽然和前边本应远去的阙风对上了眼,阙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走去。
“他是谁?”等到阙风走后,图尔翰朝前努努嘴问旁边的人。
“回王子的话,他应该就是他们皇帝的大皇子,我们来的时候他好像到南方去了,所以没有见着。”
他点点头,“他年龄好像不是很大。”“他才不到十七岁。”旁边的另一个人接道。
他看了看说话的人,“才十七岁!”随即又不知为何地笑了,“还是个小孩子呢!”
“王子不可小瞧他,”刚才报告阙风年龄的人又说话了,“听说他从小禀赋异常,聪明过人,”那人靠近一点,小声说道,“那人将来怕是王子实现宏图大业的阻碍。”
听见这样的说辞,他挑了挑眉,“哦,是吗?那我倒要把他当成个人物看待了。”说着迈开了步子,沿着阙风消失的方向也走向朝堂。
朝堂上,气氛稍异于往日。
皇帝坐在上边,面目严肃,百官都站得笔直,只是没有人说话。
早晨从欧阳府来的路上,欧阳宇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阙风了。北边的几个部族已经结成了联盟,这次推举出图尔翰王子来朝里谈判,要免除他们每年的供奉。
这场谈判根本无法进行,朝廷不可能妥协。北边的那几个部族一直附属于我朝,虽说每年要给朝廷供奉,可是他们给得起的供奉实在不多,这些年更少了,反而朝廷花在他们那里的金钱更多。说是供奉,其实朝廷只是将它当成一种臣服的形式而已。现在他们公然提出免除供奉,那附属部族的形式如何保存?是不是几年之后就要提出独立成国?
之前的那几个人,也就是图尔翰王子和他的手下进入了朝堂,皇帝的脸色明显严肃了许多,下边的朝臣中间甚至传出小小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参见我皇。”图尔翰王子虽行了礼,但是他脸上那高傲甚至不屑的神情却显而易见。
皇帝明显在忍耐,没有说话。图尔翰自己伸直了腰,直接问道,“不知皇帝考虑得如何了?愿不愿意免除我们北方五族的供奉?”
皇帝脸色不佳,缓缓开口,“这几年,北方各族的供奉已经很少,应该不会对人民造成什么负担,没有免除的必要吧?”
“皇帝有所不知,北方苦寒,人民逐水草而生,日子实在过得艰难。还望皇帝海涵!”图尔翰看着皇帝,说得有理有据,可是皇帝却在心里嗤之以鼻,北方寒冷是事实,可是草原辽阔,牛羊丰富,供奉根本就不是问题,怕是要借供奉把事情闹大,趁机分裂出去吧。
皇帝看着图尔翰,“供奉是不可能免除的。一旦替你们免除供奉,其他部族必群起而效之,到时候国不成国,局面如何收拾?”
“皇帝多虑了。”图尔翰笑笑,“我们五族只是想要免除供奉,减少人民的负担,对朝廷可是绝对的忠诚。”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皇帝也笑了笑,跟着打哈哈,“你们的忠诚朕是相信的,朕也很体谅北方的人民,只是这供奉……不可能免掉。”
这回答似乎是图尔翰意料中的,他并没有再继续争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几个人,回过头,“请问这是皇帝最后的回答吗?”皇帝点点头。“看来父王交给我的任务,我是不能完成了!”图尔翰叹道,“那我回去只能这样答复了,剩下的就要看父皇怎么办了。”
图尔翰转头看了前边的阙风一眼,他面色冷漠,好似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关心,收回目光,图尔翰稍微弯下了腰,“多谢皇帝这半个多月的款待,图尔翰得准备回自己的草原了,父王还等着呢。”
“这就要走了吗?……好吧,既然如此,朕晚上设宴替你们践行。”皇帝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
“谢皇帝。图尔翰这就先告退了。”皇帝笑着挥了挥手,图尔翰转身便迈出了殿堂,他后边的人亦步亦趋。
等图尔翰等人出了朝堂,皇帝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他冷凝着脸坐在龙椅上看着下边的众官员,众人鸦雀无声,朝堂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没有人要说什么吗?”半晌之后,皇帝问道。可是回答他的是一片宁静。
皇帝看着下边的众人,目光定在皱着眉头的欧阳擎身上,“欧阳将军,”欧阳擎抬头,“臣在。”“你说说吧。”
欧阳擎看看皇帝,又看看旁边的众同僚,“这……”他欲言又止。
“欧阳将军有话直说吧。”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从阶梯上走下来。
欧阳擎看着走下来的皇帝,眉头一松,终于说出来了,“皇上,朝廷得秣马厉兵了!”欧阳擎刚说完,众官员瞪着眼看他。接着是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欧阳将军为何如此说?”有人发问。“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有人提出异议。“早看出来了,图尔翰来者不善!“这可如何是好?”“要我说有什么愁的,直接打!”……
皇帝来到欧阳擎旁边,盖过众人的声音,“欧阳将军仔细说说吧。”众人安静下来。欧阳擎开始陈述自己的看法,“图尔翰王子这次虽说是来要求免除供奉的,可是他并没有十分积极地促成这件事,反而好像对事情的结果不甚关心。臣猜,朝廷不免除供奉恰巧是他们想要的结果,这样,他们便可以借机起兵,脱离朝廷的掌控了!”欧阳擎换了口气,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朝廷都没有能够彻底掌握北方的那几个部族,只是对他们理而不管,恐怕他们也一直对独立成国抱有希望。这个问题其实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到现在才爆发出来而已。显然,他们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
皇帝听完欧阳擎的长篇大论,脸色严肃,点了点头,“如果马上就要开打,朝廷能应付吗?”
欧阳擎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北方民族天生剽悍,适于马上作战,现在又有五个部族联合起来,恐怕朝廷应付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还得问问金将军。”欧阳擎将目光转向金世忠,大家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他身上。
金世忠看了一圈,才面对皇帝说,“北方人虽说英勇善战,可是总归人口不多,五个部族联合起来也不过凑足五万兵马而已,现在臣手里有二十万兵马,定足以应付他们。”
金世忠说得肯定,可是欧阳擎却听得直摇头,“金将军万不可大意!北方部族兵马数量虽说不能和我们相比,但他们都是全副武装的铁骑,来去灵活快速,如果他们采用闪电战术,我们必要吃亏!”
“欧阳将军不必长他人志气。”金世忠并不把欧阳擎说的话放在心上。
皇帝朝金世忠摇摇手,“欧阳将军久经战场,听他的话还是没错的。”金世忠看看欧阳擎,只得低头,“是,臣会小心的!”
皇帝一边走上阶梯坐回龙椅,一边说,“那金将军就立刻开始训练兵马吧,不管他们要如何,我们总得未雨绸缪。”
“是。”金世忠点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得意洋洋,现在有了战事,兵马有了用武之地,看谁还敢再拿他当成空气!
皇帝坐上龙椅,看着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阙风,“风儿,南边的事办得如何了?”
“查得很清楚,我斩了几个人,递补上来了几个,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说话间,阙风语气平淡。
只是斩了几个吗?皇帝看了眼面前的一本折子,上面的大致内容是大皇子到了南边即着手贪污案,雷厉风行,直接斩了将近二十位官员,一下子肃清了官场风气。折子对大皇子的评价很高,说他果断坚决,赏罚分明,几十年的习气因此才得以在一夕之间改善。
“做得很好!”皇帝含着笑,骄傲地看向众官员。让他上朝堂来果然是明智的选择,他的办事能力果然不是吹的!
“查办贪污案收缴上来的银子在后边,过几天才能到。”阙风再次说道。
“银子?多少银子?”皇帝惊讶,怎么送上来的折子里没有提到。
“折合白银八千万两。”
听见这个数字,皇帝愣了一下,所有的官员也都一片哗然。“竟然查出来这么多赃银!”皇帝吃惊道,之前南边的问题到底是有多严重呀!
“五千万两……”皇帝沉吟一会儿之后转向金世忠,“金世忠,这些钱运回来后就由你接收,权当做军饷吧!”
“是。”金世忠半开玩笑,“大皇子可真行,不但查清楚了南边的贪污案,还连带着解决了军费的问题,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呀!”
听见这话,阙风神情不变,倒是皇帝笑得掩不住口,“是呀,风儿确实很厉害,”忽然,皇帝像是才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转向阙风,问道,“风儿,反正你没有什么事情,就跟着金世忠进军营去吧,学学怎么带兵打仗。”
金世忠听见这话,心里顿时警惕起来,皇帝这是要开始分他的兵权了吗?但是阙风接下来的回答又使金世忠安心了。
只见阙风连看也不看皇帝一眼,冷冷地说道,“没兴趣。”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朝堂里所有的人听见。
没有想到阙风在朝臣面前都不给自己留面子,皇帝摇头苦笑,“呃……这个……没兴趣……就算了吧,那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呵呵……”皇帝尴尬不已地笑着。
朝臣们第一次看见皇帝吃瘪,忍不住啧啧惊叹,同时对阙风行注目礼。皇上真的很喜欢大皇子!也很纵容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