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婷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运河边的小树林里画落叶，这是我大学时养成的习惯，每到秋天总要独自背着画夹，到落叶多的地方画上一天，杂乱无章的落叶会让复杂的心情变得简单。
“听胖子说，你在葬花，我来给你送铁锹。”歆婷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甜糯如豆包。
我站起身，半个月没见的歆婷，看上去有些陌生。长长的头发从白色的贝雷帽边缘瀑布一般垂下来，白色的呢子风衣轻束纤腰，黑色的棉袜配着尖尖的棕色小皮靴，恬静中添了一丝俏皮。
歆婷见我语塞，笑着说：“你的画里是不是缺一个女主角？”
我尴尬地笑了笑，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我宁愿去面对妖。在歆婷的面前，我的思绪更是溃不成军。
歆婷大概是看我羞赧，就继续说：“我听胖子说，每到落叶的时候，你就自己跑来画画。而且这个习惯是在你失恋之后……你是为了增强记忆还是为了忘记什么？”
“没，没有，”我挠着后脑勺说，“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刚刚。”歆婷拉我坐在椅子上，变魔术似地掏出来一包牛肉干塞给我。这让我想起她在微信里发给我的那头牦牛。
“这是那头牛吗……甘肃人民还好吧？”我试着闲扯。
歆婷却没有回答我，而是自顾自地说：“你觉得一个人的记忆，会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重生吗？”
“我们一般称这种情况为借尸还魂。”我答。
“这就是我一回来就跑来找你的原因，”歆婷接着说，“我哥遇到了一件棘手的病例：一个13岁的男孩子在昏迷半年后醒来，失忆了，而且不是单纯的失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在这个男孩的脑海里复活了。”
“沈然自己怎么不来找我？”我问。
歆婷一顿，我看到她的脸一红。
“我来说还不是一样。”
“你想来找我？”我歪着脑袋，仰着脸看着别处，小声地试探着问。
歆婷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继续说：“这个男孩是个神童，12岁就考取了北理工的化工专业，今年初在实验室突然昏迷，醒来后失忆。我哥通过催眠疗法，发现在他头脑中复活的记忆来自一个年轻女子。”
“一个少女的记忆在一个少年天才的头脑中复活？”我沉思着。
歆婷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双手哈了热气，背在身后，俯身说：“明天周日，下午两点，我们在柏环家园的治疗室，跟那个男孩见个面。”
“工作完能约个会吗？”我侧漏出嬉皮笑脸的气质。
“待你长发及腰。”歆婷背对着我说。
“长发？约会跟发型有什么关系？”
“胖子说，你和晶晶分手以后，就开始留平头了。”
晶晶，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震，曾经偶尔想起，也是忙把念头溜冰似的滑过，不让心痛，这个名字从歆婷嘴里说出来，更让我不适。如果我是那个化学天才少年，真想在胖子的水杯里放点什么。现在只能对歆婷说：“美男不怕留平头，美女不怕卸妆油。”
我和歆婷回到五元村的时候，胖子正叮叮当当地在门口的墙上钉钉子，旁边放着一块木牌，木牌子写着：夜半斋妖异事务所。
我拍下胖子的肥臀：“咱们就是一镇妖的，你还想整上市啊？”
“右一，你这就不懂了，现在都讲究个品牌效应，你这个夜半斋名字挺好，特像大饭店的名儿。”
歆婷笑眯眯地看着我：“胖子真懂你，这是要给你个惊喜吗？”
夜半斋是我给自己的卧室起的名字，在这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我记录下了一篇篇妖异志，码放在郭敬明的书旁。
歆婷走后，我质问胖子跟歆婷讲了什么。
胖子说：“讲了好多，我怎么记着。反正歆婷听完我的话，就说了一句：‘这失足青年的故事太感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