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在回到薄荷熊工作室上班前,去见一见住院的范和一家。虽然我一直觉得这是医学范畴的事情,但出于报酬考虑,竟希望事件的背后真有妖异作祟。
F0被胖子开去上班,我上午八点经过几次限流之后,终于挤上八通线地铁。想来挤过北京地铁的人都会羡慕沙丁鱼,因为沙丁鱼并没有在活着的时候被装进罐头里。
在到达朝阳X医院的时候,人像泥石流一样涌出车厢,我也是在这时,才看到那个被我紧紧抱了一路的女孩的正脸儿。
虽然朝阳X医院并不是北京第一流的医院,但已经**着各地口音的号贩子占领了,欺骗着同样操着各地口音的患者。
我到达时,沈然已经在医院门口等我很久。
“孟老师是范和一家人的主治医师,一会儿见了范和和他的家人,我们的身份是孟医生的学生,为他们做心理疏导。”沈然边走边递给我一件白大褂。
VIP病房不大,是一个拥有独立卫生间的套间,淡蓝色的墙壁看上去非常清爽,冰箱和电视机等电器一应俱全,与传统病房脏乱喧闹的印象大不相同,这里竟有家的味道。这让我明白了范和这位雕塑家前面的“著名”二字所蕴含的价值。
范和是一个中年男人,面色惨白,留着很有特点的八字胡。头发不多却很长,稀稀落落地散在枕头上。
“他老婆女儿呢?”我偷偷问沈然。
“怕在一起不好聊,早上孟老师转移她们去别的病房了。”沈然说。
我点点头。
“范和老师,今天气色好很多呀。”沈然打招呼。
范和微微睁开眼睛,仿佛被秋阳刺到,又眯缝起眼睛:“你是孟医生的那个学生吧?”
沈然拉上窗帘,秋阳被拒在窗外,房屋暗下来很多,我由衷敬佩起沈然待人的体贴。
“这位是我的师弟,右一·张,是麻省的心理学研究生。”沈然信口道。
“又一张?麻省有心理学?”范和疑惑地问,又艰难地扭头对我说:“Glad to meet you。”
“我会点中文。”我只好假装谦虚,挖了沈然一眼。
“我的这位师弟主修心理生理学,”沈然竟索性胡诌下去,“我们的孟老师现在正在寻找你们的发病原因,制定治疗方案,这段时间呢,由我和师弟跟你聊一聊,好的心理状态是迎战病魔的有力武器嘛。”
“是啊,范老师,”我撩了下白大褂,坐在范和床边,“荣格说过:身体依赖心理,心理以身体为基础。咱们聊的越细,对于以后身体的治疗越有积极意义呀。”
范和点了点头,他并不像那些绝症患者那样抗拒心理治疗。
“咱们就从你那个怪异的梦聊起吧。”沈然看了我一眼说。
“那个梦……”范和艰难地回忆着。
对于一般人而言,起床5分钟后就会忘掉梦境的50%;过10分钟,会已经忘掉了90%。所以,范和只能回忆起他与雕塑彼此雕刻的情景,周围有什么景致,还有没有其他人,他已经无法回忆起来了。
令人遗憾的是,我们在与范和、他的老婆和女儿三人都做完心理干预之后,仍旧只是问到了我们已知的记忆碎片,但我却自此可以肯定一点:这的确是一个妖异事件。
在离开前,我问:“范和老师,您平时有没有得罪的人?”
范和对于这个问题显然很诧异,摇了摇头说:“我在学校教书育人,学术上潜心雕塑,我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你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有人要害我吗?”
我赶忙摇摇头说:“不!不!您知道,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象征性的。例如说,我们很多人都会梦到掉牙齿,其实这个梦的意思就是意思说在我们真实生活中,我们正感到无助感,或者是压力。原因就是,牙齿是我们吃饭的工具,算是我们生活的根本。如果没有牙齿的话,那就代表我们失去了生活的能力……”
范和显然不想听我絮絮叨叨,微微地闭上眼睛,算是送客。
在回柏环家园的出租车上,沈然问我:“你最后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这是一个仇杀?”
我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的后脑勺,向沈然使个眼色,说:“你有没有听过梦中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