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羽接过水囊刚喝一口,远处传来“哎呀”一声。
凝眉看了紫羽一眼,见他毫无反应,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以为自己幻听了,正想着,又一声传来,这次凝眉听清了是个女子的声音。她紧跑几步冲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紫羽仍站在原地不动。
大约百步后,拨开一片树丛,一个黄衣女子抱着膝,歪躺在一堆乱石上,乱石旁倒着装着草药的竹篓,女子膝盖处裤子破开露出的地方皮开肉绽,血正从伤口流出来,她痛的紧咬嘴唇。
凝眉走到女子身边,扶起她,指指伤口关切的道:“忍一下,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女子感激地点头拿手指着竹篓,显然已经疼的说不出话。凝眉会意竹篓里有止血的草药,手抓过竹篓,用目光询问女子是那种,女子用手指了其中一棵,凝眉取出撕下叶子嚼烂敷到她腿上,伸手就要从袍子上扯布,蓦地想起这是紫羽的衣服,转手探进袍子将自己中衣另一条袖子撕下,扯成布条帮女子包扎好。
做好这些凝眉半蹲下:“走吧,我背你出去”。
将竹篓递到女子一只手上,又将她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背起,稍显吃力往树丛外走。
“多谢姐姐搭救。”黄衣女子包扎止血后,疼痛减轻终于开口。
“不必客气,遇到了岂有不伸手之理”。
等了许久不见凝眉人影的紫羽正欲进树丛找她,却见她背了个女子出来,他上前几步待凝眉走近将女子放下。
凝眉将女子安置在一棵树下,让她背倚靠着树干,这才对紫羽道:“她腿受伤了,走不了。”
紫羽看眼女子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凝眉又问女子:“你怎么会受伤,家住哪儿?”
“我叫彩燕,是这附近的村民,今日上山采药不慎从山坡上滚下来伤了腿,多谢姑娘救我。”女子的声音婉转如黄莺。
凝眉摆摆手道:“看你年纪比我小,叫你妹妹吧,快别这么客气了”。
彩燕“嗯”一声回以浅笑,抬头打量一侧一直未开口的紫羽,长身玉立,气质不凡。
凝眉看看彩燕,再看看紫羽。。。。。。犯愁。
眼下彩燕腿受了伤肯定不能一个人回家,需要人送她回家。怎么送是个难题,她力气小背她一段可以,背到家是肯定不可能,二公子倒是能施法送彩燕回去,不过她知道他不会那么做,凝眉觉得自己对他了解的不多,但她绝对肯定他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那次也不会想消除她记忆,要他背彩燕那就更不可能。
紫羽瞥眼凝眉,她颦着眉苦着脸,心思全写在脸上让人一眼便知,本不予多管闲事,但将一个受伤女子独自丢弃山林确实不妥,也不可能当面施法治伤,沉吟片刻遂低声道:“我去找辆板车,你且在这里等着。”
半柱香的功夫,紫羽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推着辆板车。
凝眉和板车夫合力将彩燕挪上板车,背上药篓送彩燕回家。
车夫走在前面,凝眉在板车旁护着彩燕,紫羽走在最后。
紫羽去找车的空当,彩燕已经告诉她自家住处,两人还胡乱聊了些家常,并谎称自己是紫羽的侍女,此次出门是因公子要去拜访友人。
彩燕道:“姐姐,陆公子不太爱说话”,同行多日紫羽曾告诉凝眉自己俗姓陆,方才闲聊时凝眉告诉了彩燕,
“嗯。”凝眉答得漫不经心。
彩燕又问:“你家公子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她就知道他是个仙人,其他的没问过一概不知,她也懒得问。
彩燕不死心,接着问:“你家公子多大了?”
多大了,说他三百岁,她敢告诉彩燕真话吗?说不定她会直接吓晕拿他当妖怪,反复斟酌,凝眉糊弄地道:“这个我记不太清了。
彩燕看着凝眉满脸诧异,她是怎么当侍女的,这么不靠谱,怎么问她什么不是不知道就是记不清,不过,她家公子真的是好俊美,像个谪仙一样清雅高贵。
凝眉自然不知彩燕心中的想法,只当她性喜热络多言。
走在后面的紫羽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心想这个呆货还不算太傻,知道糊弄,心底也良善,只是这采药女子问话中的窥测之意令他不快。
山脚下,两间青瓦房。
彩燕的家中只有一个老父,母亲一年前过世了,将彩燕送到家后,紫羽便要离去,彩燕父亲热情挽留,邀请他们吃顿便饭以报二人对女儿的搭救之恩,凝眉也饿了,她悄悄扯紫羽袍袖,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紫羽最终同意留下,彩燕父亲高兴的去张罗饭食。
炒腊肉、山鸡汤、野山菌、蛋羹、素炒豆腐,都是彩燕父亲亲手做的,四人在圆桌边落座,凝眉看着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
彩燕父亲斟杯酒敬紫羽:“小老儿多谢公子救我家彩燕。”
紫羽不接,淡漠地道:“我不喝酒。”
救人的是凝眉,他只是搭了把手。
彩燕父亲听后面露尴尬,端着酒的手一僵,凝眉忙站起来接过,圆场:“我家公子自小便不能喝酒,老爹莫怪,我替他喝。”说完一口饮下,她最近扯谎简直信口拈来。
彩燕父亲听后释然。
彩燕也斟满酒敬凝眉:“这杯酒敬姐姐今天搭救。”
凝眉笑眯眯,道:“你已谢过多次,再谢我该不好意思了。”接过杯子饮下,挥动筷子大快朵颐,她连吃了几日山果,嘴里都淡的没味了,此时吃这些比山珍海味都味美。
紫羽并不动筷,彩燕和她父亲见紫羽不吃,两人也不动。
凝眉只顾低头吃,无暇顾及他人,吃着吃着凝眉手里的筷子不听使唤,晃的夹不住菜,她脑袋发晕眼皮发沉,就要栽倒,旁边的彩燕一把扶住她,知她醉了。
凝眉双颊酡红,偏头半眯着眸子看紫羽,紫羽目中沉凝脸上似有不悦,彩燕父亲见状起身,道:“小老儿送凝眉姑娘去彩燕房里歇会,彩燕你招呼公子。”
紫羽起身扶起凝眉,语气淡凉道:“不用,我送她去。”
彩燕见紫羽自入席一直未动筷,忙道:“公子一口没吃,还是我爹去吧。”
紫羽不置可否,只管拽着凝眉手臂抬脚就走,彩燕的腿不方便,见状忙支自己父亲带路。
脚底发软,一路被拖着凝眉走的东倒西歪。一把将她丢到榻边紫羽转身出门,彩燕父亲随后关上门。
凝眉滚到到榻里,抱着被子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
凝眉坐起身,揉揉额角走下榻,打量房间,一几一榻一柜,相当简朴。门被推开,彩燕跛着腿进来。
凝眉记起自己醉酒有些赧然,彩燕见她神色掩嘴发笑,凝眉这会想起紫羽怕他独自离开也顾不上羞赧,忙问彩燕:“我家公子在何处?”
彩燕指着院中,道:“公子此刻在院中”
凝眉慌忙走出。
花叶缠绕的藤花架下安放着一方青石桌凳,紫羽兀自坐在凳上饮茶。
凝眉走到紫羽身边,赔笑道:“对不住,我喝多了,扰了公子的安排,我们现在启程赶路。”本来送了彩燕就准备离开的,是她求他吃了饭就走,结果她喝多了睡过去,本来她还担心他一个人离开了,可他在这里等她醒,心中雀跃后又有些歉疚。
“贪酒误事。”紫羽斥道,面色冷凝。
跟出来的彩燕听了二人对话怕他们离开,挽留道:“此时天色已晚,公子和姐姐离开,这方圆百里没有客栈投宿,倒显得我们父女心不诚,怠慢恩人,不如过了今晚再走。”
凝眉不敢擅自答应,她从紫羽的言行中看出他不喜欢和生人相处。也不想再耽搁令紫羽不快,万一他一生气丢下她那可就糟了。凝眉拉住彩燕的手,婉拒道:“多谢妹妹美意,我家公子有要事,不便久留。”
彩燕道:“就算再紧要也毋需星夜兼程,明日一早再走不迟,公子意下如何?”
考虑到两人离开走不了多久仍是要露宿山野,自己倒无所谓,凝眉毕竟是个女子,有个便宜住处倒也合适,紫羽遂答应下来。
木桶热气蒸腾,凝眉惬意的泡在水里。
连日宿在野外不方便沐浴,浑身粘腻像结了层壳,宿在彩燕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沐浴,没想到公子竟然答应留下来,其实他除了脾气怪点,对她算不错的,毕竟她跟他非亲非故。
水面上漂浮着些许花瓣,是从彩燕家的院子里摘的,凝眉背靠着桶边,闭着眼睛,乌黑的长发有几缕垂在胸前在水面上打漂,被水滋润过的皮肤白中透粉,凝眉只觉得每个毛孔都舒畅无比,连日来的困乏一扫不见。水快凉时,凝眉随手取过放在桶边的干净衣裙,那是彩燕为她准备的。她的包袱被劫时丢了,自然没有换洗衣物,那套衣裙是彩燕自己的。
换好衣服,凝眉将那件破了的中衣和紫羽的外袍叠好包进事先托彩燕准备好的包袱里。
正坐在凳上拿巾布擦发,凝眉耳中响起紫羽的声音,“你即刻给本君把这个女人弄走,负责你就一个人留着吧。”
原来是紫羽密语传音她,不由纳闷,女人?谁?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凝眉发也未绾,匆匆出门。
紫羽下榻在彩燕父亲的房间,彩燕家只有两间卧房,凝眉和彩燕住一起,彩燕父亲将自己的卧房让给紫羽,自己在院中支了张竹床。
房门开着,彩燕端着一只白瓷碗,站在紫羽身旁,声音婉转地道:“我看公子今日一口东西也未吃,特意熬了莲子羹,公子吃点。”
紫羽的脸上隐现不耐,待要开口,凝眉披头散发闪身而入,见她这形容,微愣,想说的话也暂时忘了,彩燕也一怔。
进门的凝眉瞬间明白紫羽传话给自己的目的,是嫌彩燕打扰了他,让她来带走她。
佳人捧羹,多美好的画面,真不会享受,她如是想。
走过去接过彩燕手里的碗,凝眉柔声道:“大晚上的你腿有伤,不好好歇着,怎的做这些活,我来就成了。”
彩燕听后,满面羞赧,道:“我…。。不打紧,公子今日一口东西未吃,我怕照顾不周,才想着做些莲子羹送来。”晚上跑到男子的房间,着实不妥,可若不这样,没法和公子说上话,所以她才借口送莲子羹。
公子根本就不需要吃东西,除了喝水,她从未见过他吃东西,彩燕不知道实情一片好意却讨他嫌,为了不让彩燕尴尬,凝眉扯谎道:“我家公子前几日吃错东西生了病,郎中说伤了脾胃,让饿几天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