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拿出两只一模一样的签筒递给二人,彩燕和凝眉心中想着问姻缘同时摇晃签筒,各掉出红漆描头的两只签,彩燕捡起先念“‘春花开在腊月里’,道长何解”?
道士捋把胡须,提笔在麻纸上写了几行字,彩燕接过看了脸色刷白,只见上面写到“天上高云地上泥,流水不接落花意,一腔春情空付错,终是世世难人言”,她将麻纸捏皱紧紧攥在手心,她不信。
凝眉看着彩燕脸色白的惨然,也不知道那道士写了什么给她,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话,就有些犹疑,最终仍是念出了手中签文“十丈红尘无红尘,何解?”又是十丈又是无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道士依旧在麻纸上写了几句话递给她,凝眉看了脸色登时黑了,麻纸上面书“克母克父亲缘散,前世之劫后世见,美人难求美人帮,天道无情终有情”,什么玩意,气死个人。
凝眉差点克制不住就要掀了他的桌子,她深吸口气,冷静冷静!
“啪”地将一吊钱拍在桌上,她一把拉住脸色难看还在出神的彩燕扭头就走。
那道士摇摇头,将钱掷回她怀中在身后道:“此两签乃送给有缘人,分文不取”
凝眉心中腹诽,那个稀罕你送这破签,烂签,你个神棍,可咒惨我了!回过头去正想发泄几句,却那里还有道士的人影。
见了鬼了!
因为两个人都因为签文的事有些心神惑乱,凝眉和彩燕便失了游玩的兴致,早早告别,彩燕因为送药回去在济城的客栈,凝眉买了一包桂花糯米糕后返回南湖岛。
因为清早历险她没有心情做三花栗子糕,就将在双河镇特意买的桂花糯米糕拿去讨好紫羽。
等紫羽信手拈的吃掉一块,她支颊看自家师兄吃相优雅,端的好看,被那个坏签文败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等他拿帕子拭过手,凝眉笑着从袖中掏出两条一白一紫的帛带送给他。
紫羽勾勾唇:“又犯了什么错”?
“没有,这是特意斜斜师兄英雄救美的,还有就是…。。为昨晚的事请罪”。
她话音刚落,紫羽便掩饰地咳嗽声,引开话题:“出去都玩了些什么”?
凝眉就将碰到道士分文不取送她们签的事告诉他,末了又大骂人家是神棍,紫羽不解追问,她便将彩燕的签文告诉他,说那都是糊弄人的把彩燕都吓得脸色惨白。紫羽听后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不该求的求了,就像春天的话非要开在寒冬腊月,是个死局”。
去双河镇没有带如花怕它跑丢了,从紫羽房中出来便去找它,找到湖边这花狸正趴在大石头上,乌黑圆溜的眼里闪着星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顺着看过去,嚇!美男出浴。
凝眉抓着如花尖尖耳朵把它整个提起来,大喝:“色猫,不许看”。
走了两天归来的子阳刚在湖里洗去风尘正要披衣上岸,听到声音披着发随意系上外袍,走出来便看见石后的柳姑娘拎着只白色的花狸大眼瞪小眼,登时逗乐了他。他有心作弄她,非要她赔偿他的清白,凝眉耷着眉再三保证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子阳那肯放过她,吓唬她要挖了如花眼睛,凝眉一梗脖子:要钱赔偿没有,挖如花眼睛更不行,实在不行我以技赔偿,你喜欢听琴,我弹琴给你听,我表哥以前说我弹得很好听”。
柳姑娘说瞎话不眨眼,王仕当时说的是“尚好”,而且是很勉强的。
但不管怎样子阳却是第一次听说她会弹琴,本就爱好音律的他兴味十足的拉了紫羽一起听凝眉弹奏。
“停下来,别再弹了”。
他本来抱着很大的期望,可凝眉一上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耐着性子听了一半实在忍不住,这琴音他听的肝疼、心疼、脸都快憋青了。
再看紫羽微拢着眉,手里磋磨着不知哪儿捡的块小石头,估计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啦,刚才是有几个音错了,不过我是故意的,没听过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抚弦么”?凝眉狡辩。
两个音乐造诣颇高的人面前,也只有她敢胡诌自己弹的好。
紫羽腹诽可就不是时时误抚弦,就没有几个音在准上,听她弹琴简直是自虐,他叹口气,道:“眉儿,以后恨谁就弹琴给他听,绝对让他终生难忘”!
凝眉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子就阴了。
子阳更狠,磨着牙:“你这是赔偿我,你这根本是祸害我,别人弹琴要钱你弹琴……要命”。
“以后再要弹琴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凝眉脸彻底黑了,就要抱如花逃回房间,四处看那里还有如花的影子,感情连只猫都嫌弃她。
正舒服的卧在床上打盹的如花一个喷嚏,谁念叨它?
听琴事件过去后,子阳将追查的妖精的踪迹和良家镇的瘟疫告知紫羽。
良家镇瘟疫比较严重,官府已经隔离了重病百姓任其自生自灭,紫羽掐算后割破手指用血写了几道符纸递给子阳,叮嘱他将符纸烧掉投放到其他周边几口井里,布药时告知百姓必须以这些井中的水煎药。
顾虑到子阳刚回来他安排他休息一日后再返回良家镇布药,自己则准备去清河捉妖。
是以这日凝眉免不了的又跟着子阳修练了一日,隔日后紫羽按照之前安排前往清河,留下她一人在竹屋。
清河。
正午的阳光照在河水上,反射出灼目的白光,碧蓝的河面平静无波。
紫羽驻足河边,伸手抛出紫玉簪,簪子飞到空中发出耀眼紫光,簪尖朝下,瞬间变大数倍插入河中,河水自动向两边分开,紫羽走了进去。
片刻后一道红影飞出,紧接着紫羽追了出来。
小鱼站在河边,红色的绡裙层层叠叠拖曳在地,艳丽的犹如朵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眉目清冷犹含恨色,世人怕她厌她也就罢了,如今连鼓吹众生平等的仙家也要拆散她和秋郎,她冷笑,纵使入毁了修为她也要争一争,绝不坐那缩头的乌龟。
紫羽负手而立劝诫道:“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何苦为了个凡俗男子葬送,你只需将唐家少爷送回唐府,本君既往不咎,你杀死的那些人我自会超度消你杀孽”。
“唐家少爷自有他的姻缘却不是你,人妖相恋天道不容,撇下过往在此潜心修行,终有一朝你会载入仙籍,荣登仙界”。
“仙君爱过人么”?
紫羽抿唇不语。
小鱼嗤笑:“看来不曾,你不曾爱过人当然说的轻松,如何能体会那销魂蚀骨的快乐和痛彻心扉的悲苦,不必多说,要么杀了我要么成全我,想我将自己的爱人拱手相让绝无可能”。
紫羽叹气,如此冥顽不灵,真是好心留她不得。
毕竟是女身,到底不忍伤她性命,碧玉凤尾箫贴到唇边,离魂曲响起…。。
彩燕笑眯眯地不断拿各种小玩意地逗着如花,试图让它写字给自己看,一个时辰前,她在顾掌柜那里结算了药钱就直接过来南湖岛找凝眉,当听她说这只花狸会写字时就特别好奇,说好话,用小玩意引诱,可是对此如花小姐回以白眼后,把尾巴翻卷上去遮住眼睛,留了个没毛的屁股给她。
见如花不理她彩燕撇嘴埋怨,正抱着话本子看的凝眉丢下书笑的见牙不见眼,她的如花是很有个性的可不是谁的面子都给。她指指那几本上次在双河镇买的画本,都是讲才子佳人的让彩燕挑本看,彩燕摇摇头,自己识字不多看书费劲,凝眉就找了本《竹马笑青梅》读给她听,一本书读完彩燕也该走了。
送彩燕出门前,她犹豫半晌从袖中拿出个月白色的绣着飞燕的的香囊放到凝眉手上,满面羞红道:“这个香囊麻烦姐姐帮我转交给陆公子”。
凝眉眼神古怪地看着彩燕不接,女子送男子香囊意味什么她不傻。
彩燕看着凝眉,垂眸缓缓道:“实不相瞒,自从第一眼看见陆公子我便心存爱慕,陆公子天人之姿,我自知卑微配他不上,但我一片痴心所求不多,只愿做个妾常伴他身侧,若有幸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此生足矣,求姐姐帮我”。
彩燕的话虽然令人动容可她帮不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她喜欢的这个人是个断了七情六欲的仙君谁能帮她,而且凝眉因为她的话心里有些闷闷的,这种情绪她从没有过,她却也不急得扒开深思。
师兄的事该师兄自己了。
她坦言自己帮不了她,要送香囊就当面去送,转交并不妥当,彩燕也不好在强求,面带黯然的离开竹屋。
天边的火烧云不断变换着形状,或状如奔跑的野马,或如怒吼的狮子,当树叶镀上层赤金色时紫羽回到了南湖岛。
紫羽圃一走进屋前就看到个傻姑娘坐在他前日新做的竹凳上,仰头望着天发呆,水葱般白嫩的手摊在竹桌上,手下压着一张纸,他走过来站到她身后,姑娘依旧在发呆完全没察觉身后多了个人,紫羽哂然,低头看她手下的纸,娟秀真的字迹,密密麻麻全是一句话“十丈红尘无红尘”。
何意?这孩子该不是为了这句话才独自一人在这里出神吧!
紫羽从后面伸手去拉那张纸,轻微的声响拉回了凝眉的神思,她看着伸到面前夹着纸张的骨节分明的手,回头弯眉笑:“师兄”。
“嗯”,紫羽的脸罩着金紫色的光影,眉目柔和笑意清浅。
这一回头间,凝眉看见了自家师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个透明的水泡样的圆球,圆球里裹着只沉睡的红金色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