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恨快靠近了红莲边,凝眉摘下红莲低头去嗅,一阵清香扑鼻。
子阳停下浆,不悦道:“花木皆有灵,小眉子你这个摧花辣手”!
“你懂什么,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子阳“哦”一声,睨眼半坐在船尾的凝眉,松开浆,手在船舷上轻拍,船便浮在水上,侧了身头枕着手臂,躺在船中闭目休息,良久,道:“你想好没,一月之期已到,就算躲到这,总归还是要回去见他的。”
正在赏莲的凝眉听后,叹口气,“他为什么单在这件事上较劲,我又不修仙,拜他做师尊做甚?”
刚来南湖岛,紫羽告诉凝眉若想继续留在他们身边,就拜他为师做他的弟子,这是留下她最合理的身份,她觉得郁卒,做奴婢都成,就是做师徒不成,至于为什么,她也没弄明白,反正就是不想。
也许是因为做奴婢等她回家时主仆关系就算结束了,要是拜了师那就一辈子都没完没了了,万一他一个高兴让她也断情绝欲的修仙,那就惨了,她还想找个良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
“他大概觉得你一个女子跟着我们,外人若见着了会有非议,若是有了师徒名分,便不存在这些不便。”子阳面带桃花手指勾着腰带,说出自己的猜测。
凝眉歪着脑袋想,假如为这个就更不用拜了,紫羽虽然三百岁了,可面貌看起来也就弱冠的年纪,谁会相信这么年轻的男师傅和这么大的女徒弟,岂不更惹人侧目,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趴在船弦上,伸手拨动碧绿的湖水,凝眉缓缓出声告诉子阳自己逃婚的原因,不愿拜师的顾忌。
子阳觉得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按紫羽的性格如果拜了师,还真有可能让她断红尘,修仙道,不过没想到她的强烈拒绝会惹恼紫羽。
无奈的叹息,“怎么办呢?”
子阳坐起身来,冲一张小苦脸的凝眉招手,道:“我有办法让你不用拜师。不过,若告诉你,你得帮我揉腿。”
凝眉瞪眼似笑非笑的子阳:“你个死老妖精,剪着边的占我便宜,好嘛,你说!”
子阳俯身过来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凝眉狐疑的看着他,见他笑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决定试试。
将在泉水中泡了半日的红莲捞出,撕下花瓣包入白巾中扎紧,放在莲叶大的石臼中轻轻捣烂,轻轻拿出白巾,双手合力攥捏,淡粉色的汁液缓缓流入白巾下的瓷碗,只得了半碗莲汁,拌上蜂蜜,凝眉尝了口,清甜可口,既有莲香又有蜜甘。
她看着自己的劳作,满意的点点头,端着瓷碗往屋后的竹林走去。
竹林中白影腾跃,长剑如虹,或凌空横斩,或旋身斜劈,剑气恢弘,化作一片绚烂的银色光幕,光幕所到之处,竹枝摇动,竹叶飞落,人与剑灵神契合,似蛟龙飞天气势壮阔,似飞花飘舞炫目夺光,凝眉坐在石凳上静静地看着。
突然,白影腾空而起,剑锋偏转,直刺凝眉,在距凝眉鼻尖一指处停下,剑身上挑着片绿色的竹叶。
凝眉拍拍手,笑道:“真美”
持剑的人收了势,将剑放到石桌上,坐了下来。
即使方才练剑,腾挪间依然白衣不染尘,一双星眸波澜不惊的扫过凝眉,淡淡问:“人?还是剑?”。
凝眉又笑,平日端的一张冷脸,今日竟能说玩笑话,只是这表情不怎么应景,其实人也美,剑也美,但不告诉他,伸手把瓷碗移过去道:“特意做的红莲露,你尝尝吧!”
紫羽拿起碗,只觉清香扑鼻,喝下一口,鲜滑润甜,他不食烟火之物,难得她每日想法做些花露蜜汁之类给他,倒是有心。
如此他有些不想送她回去了,她灵台清明,是个修仙的苗子,私心里觉得母亲身边的仙侍虽多,机灵稳当的却没一个,若能有个这样齐全精灵人陪伴,母亲一定很高兴,不过她若不修行,如何带上仙山给母亲,总不能逼她。
想到此,紫羽放下碗,问:“你可想好,愿意拜我为师尊么?”
凝眉轻牵他袖子,紫羽今日练剑穿的是白色的窄袖紧身长袍,不似往日的广袖可以让她任意拉扯,她仰起头,颇为认真的道:“嗯,我拜你做师兄吧,师尊这个就不必了,你不就是怕人非议嘛,可是你想我若拜你为尊,外人一看你如此年轻,我们近乎同龄,男师女徒更惹人怀疑,说不定会有人居心叵测的怀疑你的真实身份,岂不招惹麻烦。”
起身拨开她手,不语,凝眉作势又要抱他手臂,紫羽一见闪身躲开,瞪着她面色微嗔。
凝眉吐吐舌头,不以为意。
折身往竹林中走了几步,紫羽在一棵翠竹前站定,思索她话语虽觉有些道理,又觉做师兄不可能,他的师傅早在凌天幻境羽化,如何收徒?就算师傅健在也不可能收她呀,而且自古也没有徒弟替师傅收徒弟这一说。
紫羽一时无话,当然他也不可能将自己想带她上凌霄仙山的想法告诉她。
凝眉又接着道:“而且,我过段时间就要回家,将来自会嫁人,恐不能侍奉左右,如何能做你徒儿。”
他没想过她要嫁人的问题,以为她逃亲出来就是为了避嫁,不喜红尘情爱,而今她说以后会嫁人,他有些不明白了,“你既已逃亲,为何还会再嫁?”
“非我心中良人,故而逃亲,若得遇良人自然要嫁。”
“红尘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不这么想,岂不闻只羡鸳鸯不羡仙,此生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话一出,紫羽转身凝视她片刻,便又回身负手抬头看天,心中思量赶她走自然不可能,那是恼她说的气话,可留下她,说她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婢女显然也不合适,出门做事男子带的都是小厮,带女子大多数是家室,没有带婢女的,她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他们多少于名节不好,虽说现下他们住在岛上无所谓,可是过段时间他和子阳去布功德就必然要面对这个问题。
垂下头,踩着满地竹叶,右手不经意地搭上左肘,脑中电光一闪,倏然记起自己是天生仙胎,法术承继双亲,父母也可以说是他的第一任师尊,云觉上仙是后来父母为提高他的修行为他找的恩师。
唔,把她替母亲收作徒弟,他们也就算同门了,母亲一定会同意的,他先替母亲收下她,然后传信给母亲,等将来再补拜师礼,略一盘算捋好思路,紫羽道:“这样吧,你既然实在不愿拜我为师,那拜入我母亲桃花天君门下,便算作我师妹,日后再补师门大礼。
“真的?那凝眉在此多谢师兄。”凝眉不伦不类的行了个礼,心中窃喜总算不用担心他要给自己做师尊了,至于拜了他母亲那就拜吧,反正以后也不见得会见面,拜和没拜没有区别。
看她那奇怪的见礼,紫羽莞尔,“那日后暂由为兄代替师尊教导眉儿,修习心法”,就算做师兄,拜了他母亲做师尊,哪能由她来去自由。
凝眉听他忽然唤自己眉儿,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一直以来似乎只有父亲唤她眉儿。
令凝眉跪下向凌霄仙山方向三叩首,又简单的告诉了她些师门的情况,并告诉她从明日起要开始修炼,紫羽便让她离开了。
仙缘可遇不可求,拜入仙君门下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的美事,凝眉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
月华如水,房中纱灯烛光摇曳。
凝眉睡不着,因为虽然不用拜紫羽为师了,但是却得从明日开始修炼,她不喜欢。
子阳的主意一点也不好,睡不着她便爬起来,一个人出去散心。
湖面上倒映着一轮明月,湖水在月亮的银光照耀下微波粼粼,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湖边,坐在月下发呆,少女的脸恬静中又略带忧伤,这安静的月夜她有些思念远方的父亲。
平州,柳府。
“老爷,夜里寒重,早些回去歇着,仔细受了风寒。”管家对着望月发呆的柳中元劝道。
柳中元叹气,凝眉已经不见了两个月,发现凝眉不见后,他以为她被掳了,准备报官,落霞却拿着一封从凝眉房间找到信的给他,信上只有几行字,“非我良人,逃而不嫁,王家退亲,儿必重归,儿心不孝,望父珍重。”。
看了信后,初始他震怒,伤心,女儿竟然不解他的良苦用心逃亲,派了家丁一路去找毫无音讯,又不由得担心她的安危,她养在深闺,不似江湖儿女有武功防身,虽然聪明,毕竟是个女子,他越想越怕,夜夜难以安眠,日子一长就只剩下牵肠挂肚的思念。
紧接着王仕和双亲到来,柳中元一脸歉意,没有隐瞒,据实告知凝眉的出走,王仕的双亲脸色青黑,这是极大的侮辱,要退亲。
王仕虽然震惊,却坚持“等找到表妹,她亲口言明逃亲原因才能解除婚约。”退亲之事就搁置了下来,两家人合力寻找凝眉下落。
然而两个月过去,依然是杳无音讯,柳中元心里急呀。
“眉儿呀,你到底在哪儿呀?你如此胆大妄为,可知后果?若有个三长两短,叫为父…。。哎”喃喃自语,化作重重的叹息,沧桑的脸上不尽忧色,柳中元不再望月,缓缓的从院中踱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