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楼内客人本就很多,这一下又来了这么多号人,在大的客栈也会显得拥挤起来。
杨海天与屠三怪此时已经来到了大伙儿身前,一双怒眼紧盯着姬掌柜,嘴角似在抽筋。
瞧着姬掌柜还在那悠悠的喝着清酒,二人已怒到了极点,他们依旧没有作声,语言已经无法宣泄心中的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杨海天开口道:“姬无命!抢了老子的朱雀楼,竟还这般若无其事,你还真不把神龙堂放在眼里啊。”
他的声音很怪,高低起伏很大,这种声音只有在抑制情绪的时候才会出现。
姬无命便是姬掌柜的名字,这个名字很新鲜,大伙儿闻所未闻。这二人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威名,自家老巢都被人给夺去了三年还未讨回来,可见姬掌柜的武功之高。
姬无命左手挠了挠耳朵,不为所动道:“你俩对我可真好,每个月都会上门来拜见我。”
屠三怪长气一吐,呸了一声道:“等你死了我俩会更加照顾你,每日上坟替你烧香。”
姬无命笑道:“真没想到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虽没有儿子,你俩却待我如父一般。”
杨海天脸色一变,怒道:“姬无命,废话就不说了,识相的话今日便把朱雀楼双手奉上,不然可别后悔。”
姬无命道:“这句话已经是二十三遍了,我要是后悔的话不正已经后悔了二十三遍了?手上的功夫练得不咋滴,这放狠话的功夫倒是厉害。”
屠三怪轻笑一声,道:“今时可非昔日。
姬无命道:“朱雀楼还是朱雀楼,你们还是你们,我还是我,今时他日有何不同?”
刀。
黑色的刀。刀柄长七寸,刀身宽五寸,刀锋如刺,刀刃光滑如冰。这人背着刀飞身一跃上了二楼,刀光闪烁夺目。
姬无命直眼相望怔了一下,道:“原来上官舵主千里迢迢来至江南,怪不得二位说起话来有声有色。”
何一凡也深感奇怪,上官秋竟然亲自出马。神龙堂本就是四大分舵结合组织起来的一个大帮,四方分舵主犹如诸侯割地一般盘踞一方,上官秋本就对这长江以南的势力并不看重,正因如此朱雀楼三年来都未夺回。
杨海天、屠三怪又岂会不知上官秋的心思?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既然渗透了上官秋的心思又为何不与神龙堂改渠换道一刀两断?
上官秋明面上是神龙堂堂主,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天下第一富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了?跟着上官秋至少有着享不尽的富贵,睡不尽的美人。若有人许下这两件事给你,你岂会不心动?
上官秋瞧着姬无命,瞳孔似在缩小,突又变得很大,讶然道:“姬无命?”
姬无命道:“正是。”
上官秋道:“你可知道我刚刚见到了你什么感觉?”
姬无命道:想必那种感觉很不好过。”
上官秋冷笑道:“何止如此,我的心都快要裂开了,师兄!”
‘师兄’两个字一出,惊骇了众人。何一凡也觉没想到这人竟会是上官秋的师兄。
姬无命道:“师兄?——我怎敢做你的师兄,你勾结外人使其下九流的手段毒害师父灭了同门,我怎配做你的师兄!”
二人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何一凡在一旁倒听的有趣之极,人天生就是好奇的动物,对不为人知的事情越发感兴趣。
上官秋道:“叫你一声师兄是佩服你的命真硬,中了噬心散坠下山崖还能活下来,真令人发指。”
姬无命道:“你苦心积虑的谋划这一切却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早已将小师妹送往一条暗道,这暗道直达崖底。”
上官秋黯然道:“这么说来无霜师妹还活着?”
姬无命沉默。
沉默间那位说书的姑娘飘了过来,脚尖轻轻落地,淡淡道:“上官秋,你可还认得出我?”
上官秋定睛一瞧,眼珠子似在发亮,笑道:“莫非是姬无霜?”
姑娘道:“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
上官秋道:“这招‘飞燕闪’使得这般轻巧一定是师兄亲授的,这门功夫向来只传内不传外,由此便可猜出。”
原来这位姑娘名叫姬无霜,她的脸色已没有那乖巧亲近的笑容,冷冰冰的瞪着上官秋。
姬无命道:“今日你势必要拿回这朱雀楼?”
上官秋道:“属于自己的东西本就该拿回来,莫非师兄还要阻止不成?”
姬无命沉默,良久的沉默。
人只有安静下来才能想清楚很多事情,解决很多事情,不要被当前的情绪所控制,以免误了大局。
当年姬无霜才十三岁,如今已有二十五岁了。为了照顾师父的骨肉,他忍辱偷生苟活了十二年,这十二年里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仇人过得风生水起,心里的痛似如刀绞。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仇人好过,可如今上官秋已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人,又创立了神龙堂,还独自另辟蹊径钻研了刀法。
每当姬无命想起了这些,他彷佛就已看见了他的师弟师妹们惨死的模样,看见了他最敬重的师父临终前那一抹微笑。
师父为何要笑?
姬无命往初一直难以理解,直至今日他已霍然开朗。那是一种信任,师父对自己的信任,信任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姬无霜,相信自己一定会为死去的同门手刃叛徒。
姬无命再三考虑过后,冷冷道:“今日我便把朱雀楼奉还给你,只盼你能在这朱雀楼里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这四个字本事祝贺别人的专用词,此时从姬无命的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道。声音粗重,且压的很低。
上官秋自然听懂这四个字真正的意思,却依然大笑道:“我自然能长命百岁,只是这江湖险恶,走到哪里都会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师兄可要小心了!”
姬无命哼了一声便携着姬无霜出了朱雀楼,这等自家事儿,旁人又不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