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帐很宽、很大,陈萧与柳月昏沉沉的躺在帐中。这间屋子虽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却十分华丽。地面都铺着十分精贵的兽皮,人的脚踏上去比最贵重的地毯还要柔软、舒服。桌子上摆着一只又大又黑的墨水台和几只墨笔,想必这间屋子的主人也十分爱书画。墙壁上挂着有踏春图、夕阳山水画、凤凰傲意图,玉瓷画瓶里装满了诗辞画卷。阳光透过纸窗射映在绘有花鸟水彩的屏风上,那花与鸟就像是真的一样有无限生机,使屋内尽显美观雅致。
陈萧早已醒来,非常清醒,他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的脑海里。
一个人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很多事情,待他的脑子清醒了之后,一定会很乱,乱到他自己都不愿清醒过来。
陈萧只有一个,却活出了两个陈萧。他装睡着,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已经醒过来。
脑子里就像有一股放了闸的江水,不停的涌了进来,使的简简单单的脑子也变得浑浊复杂了起来。
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珠子转了转,彷佛已沉醉在这雅致的房间中,连一旁的陈萧都未察觉。过了半晌,她才发现陈萧正睡在她旁边,好像还昏迷着未醒。
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她的手已伸张出去,摸在了陈萧的脸颊上。她的手很小,皮肤洁而滑,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楞头啊楞头,倘若你恢复了记忆,真的还会记着我麽。”话由心生,她轻轻的叹道。
一个女人若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她将会不顾一切的为他好,为他付出。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感情,他也愿意。
柳月虽愿意付出一切,但却害怕,她害怕真的有这么一天到来。她不知道陈萧以前是何人,有过哪些坎坷经历,却能猜出他肯定不是寻常人,寻常的人不可能会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既然他是不寻常的人,那么他身边可能就会有别的女孩子,或者他自身就已有了心上人。
她越想下去,就越害怕。
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容颜苍老,青春的流逝。
柳月的青春正值年华,但容颜了?她想到这里渐渐的连一丝勇气都没有了。
陈萧微微动了一下,柳月的玉手似箭一般缩了回去。他睁开了双眼,瞧着眼前的她,心中似乎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他瞧着眼前的柳月,眼神中很复杂,没有了之前的清澈。
“月儿,我醒了。”
柳月微微愣了一下,忽笑道:“我也醒了,比你醒的还早。”
陈萧笑了笑,道:“可是我是整个人都醒了过来。”
柳月怔了半天,才缓缓道:“难道你恢复记忆了?”
陈萧淡笑道:“是的。”
柳月急急道:“那你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陈萧道:“是。”
柳月道:“那你还会记得我吗?还会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柳月的眼神一直瞧着他,明亮的双眼射了过去,使得陈萧不敢直视。
陈萧道:“我记得,我不会忘记。”
柳月道:“既然你不会忘记,那为何不敢瞧我的眼睛?难道是嫌我丑?”
陈萧眼睛与她对视在了一起。眼能传神,爱情本就是微妙的,眼神也是微妙的,微妙的爱情亦有微妙的眼神传达着,只有懂得这份爱情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含义。
陈萧是爱她的,他的眼神不会撒谎,他的心更不会撒谎。望着柳月的眼神,他才明白这世上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他才明白这二十年来对刘婉儿的那份情并不是爱情。
他那复杂浑浊的大脑彷佛已被柳月明亮的眼神清除掉了,他紧紧的抱住了她。“我怎么会嫌你丑,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一定会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医治你。”
柳月似在哭泣,她怕陈萧不回答自己,又怕他回答自己。现在的这句话正是她所希望的答案,也是她所向往的归属,难得寻找的依靠。她开心的哭了,此时此刻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她更开心、更快乐。
男女之间的爱情,本就是那么微妙奇特,有的人你与他/她相交一生,也不会相处在一起。另一些人,你与他/她匆匆一面,却会倾尽心事,甚至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爱情就是这么突发,它若来了,谁都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