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的孛额向前走了几步，又从腰间抽出一些法器，摆列在血泊中，地上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面了，随后又抽出一叠纸人，摆列了开来，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只见这些纸人便如同活了一般，在地上抖动了起来，又伴随着孛额的舞蹈和铃声在地上舞动着，这是我所不曾料到的，也是我从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那几个纸人慢慢的向堆积的尸体走了去，直到走到尸体前爆裂了开来，烟尘慢慢的将尸体堆覆盖了起来，紧接着向山一般的尸体逐渐化作了黑水连骨头都慢慢消融了。
大队长低声和我说了一声，“往后靠。”
前边已经是一滩黑水了，慢慢的往地下渗去，终于这一些堆积如山的尸体逐渐消失了。所有人默默地站在了那里，为死去的亡灵默哀着，这是军人的方式，当战场上的兄弟没有办法和自己一样回家时，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告别。
孛额还在做着最后的祈祷，死去的灵魂终究需要归入土地，灵魂则要得到解放，孛额所做的就是为死去的灵魂祈祷。
“哥哥，我有点不祥的预感。”溪儿悄悄对我说道。
“恩？”我听着一愣，其他人也听到了。
“队长，我们撤吧。”我也没有多问，自从重新见到溪儿，我就已经隐隐觉察到溪儿可能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能力。
“恩。”大队长点了点头，众人开始沿着原路返回。
“队长，什么声音？”隐隐中听到一些稀稀疏疏的声音，队伍中有人问道。
大家伙都停下了脚步安静的辨认着，声音逐渐变大，逐渐清晰了起来，像是一阵阵磨牙声和细碎的脚步声。
“不好，赶紧出甬道。”大队长大声喊了一句，众人惊闻，也快步向入口跑了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正是一群老鼠的声音，数量不小，在身后不远处慢了下来，大概是惧怕火光，一个个有着一尺多长，眼睛泛着红光，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诡异，再一看，出口的甬道处也是有着一股数量不小的老鼠慢步向这里移动了过来。
“今天看样子是要交待在这里了。”队长吐了一口痰骂道，“没想到老子没在战场上被杀死，倒是要死在这群老鼠身上。”
“我去试一试。”孛额说道。
“来不及了。”大队长说道，说罢抽出弯刀，众人也抽出了弯刀，“兄弟们，能活一个是一个，活不来的那就给能活的兄弟们铺一条路。”
众人的斗志至此高涨了起来，对于人，直到生死关头，才会暴露出人最初的血性，才能豁出一切的战斗。
“大家的生死各自由天了，没办法照料你们了，能生能死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大队长对我说道。
溪儿没有经历过战争，没有过生死的经历，遇到这样的情况惊慌了起来。
“溪儿，一会儿紧跟在大伙，尽快朝出口冲去，一定要活着出去，出去之后直接回家，和阿爸阿妈呆在一起。”我对溪儿说道。
眼下鼠群步步紧逼了过来，留给大家的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我先去引开他们，你们尽快朝甬道口冲去。”队长狠狠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别死了！”抽出刀在自己手心划了一口口子，献血顺着手掌滴在了地上，朝着鼠群走了去，鼠群开始躁动了起来。
“妈的，六子，照看好咱娘。”又是一位士兵走了去，接着又是零散的几位士兵向着入口的鼠群踏步走了去，这一脚迈出去就意味着生死两隔了。
入口的鼠潮开始向着大队长他们奔了过去，大队长从旁边的一条甬道退了进去，入口的鼠潮清退了不少。
“走。”剩余的众人开始向入口的鼠潮杀去，身后的鼠群也开始朝着我们一众人冲了过来。
鼠群的数量很庞大，即便是队长带领几人引走了一批，但是依旧要面临巨大的威胁。再加上身后还有数量更是庞大的鼠群，处境更是艰难，很有可能我们就是一个人都离不开这里。
“溪儿，跟着大部队中间，不论如何一定要活着出去。”我对着溪儿喊道，毅然的留在了队尾，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身前的鼠群自然有走在前边的士兵去处理，但是最大的威胁是来自身后的鼠群。
“我和你一起留下。”又是几个士兵留了下来。
“哥！”溪儿被熙攘的人群拥向了出口。
“兄弟们，活下来。”我吼道，抽出黑龙匕首冲向了鼠群，身后的几人也抽刀冲向了鼠群，这时候已经容不得多想什么了，只能尽力让自己多活一分钟。
鼠群红着眼，伴随着浓烈的腥味涌了过来。
“杀。”
就像每一次的上战场一般，既然已经知道死神伴随在身边，那就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胆怯，见鬼去吧。黑龙已经被身上的火焰烧的通红，火苗在刀刃上窜着，锋利的刀刃在鼠群中更是如鱼得水，不断地想起嗤嗤的声音，散发着烤肉的味道。
战士们也在奋力的挥砍着，习惯了战场和人的战斗，此时和鼠群的战斗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不时的被袭击一下，尽管这些老鼠有一尺多长，但是并不高，刀的作用力被大大的限制，这时候孛额的纸人展现了不俗的威力，伴随着一个个的纸人的炸响，鼠群不断地出现一个个的空白地，又随后被后来的老鼠补了上来。
“啊。”一个战士终于被几只老鼠叮了上来，胳膊上腿上刹那间撕出几个血洞，挥砍着武器，颠颠撞撞冲到鼠群里的倒下了，随后变成了一堆白骨。
第一位战士死去了，接着又是第二位，应对数量众多的鼠群，体力的小号是极其庞大的，渐渐开始有人支撑不住了。
“这样子不行，数量太多，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的。”孛额喊道。
“那也没有办法，前边的人撤出去没有。”我说道。
“这些鼠群数量在增加，没有人能够突破包围。”孛额喊道，顺手一个个的往出去扔纸人。
“哥。”是溪儿的声音。
“跟大家快撤出去！”我喊道。
“哥，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会死在这里的。”溪儿哭着说道。
“走！总会有人死去的。”我把溪儿一把推向身后，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什么顾忌，再继续磨下去，所有人都会成为鼠群的口粮。
“哥！”
“快走，等会儿想走就走不了了。”我吼道，这是真实情况，鼠群以着惊人的数量增加着，即便是拖延一分钟，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
“鼠群好像开始退了。”孛额吼道。
果然，密密麻麻的鼠群前进的方向突然改变，不再开始疯狂地进攻，开始逐渐像潮水般退了下去。
“长生天来救我们了，大家速速撤出去。”孛额大喊道。
就像鼠群出现时一般突然，退去的也是十分突然。
“溪儿。”我回身找到溪儿，溪儿没有按我所说一样退走，正站在身后不停地抽泣着，身边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黑雾。
“溪儿，没事了，走吧。”溪儿看样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还没有缓过神来，我抱了抱溪儿，隔了一小会儿，终于大哭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走吧。”我安慰道。
原本进入地下甬道的一个队伍的人，能够走出来的仅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数量。溪儿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里缓过来，站在身边不停地哭着。
队伍中所有人氛围低沉，尽管大家都活着出来了，但是这里所有人的命都是那些战友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这一份代价太过于沉重。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道。
“走，继续向北走。”老孛额强忍着沉痛说道。
我们一行人缓缓走出了小镇，这里注定上是要消亡了，通古小镇，自此在历史长河里渐渐沉没了。
“长生天！”老孛额大喊了一声，原本苍老的身躯此刻就像是秋天挂在枝头的枯叶一般，在风中摇曳，然后倒下了。
“老孛额。”“老孛额。”众人纷纷奔了过去。
这一位随军孛额，虽然熬过了鼠群的袭击，却终究没有躲过自己心上的那道坎，在经过一段艰难的鏖战后，灵魂终究留在了这座通古小镇，和大队长一样，和其他为了战友牺牲了自己生命的人一样留在了这里。
冲天的火焰在整个小镇燃起，整个小镇已经没有了人烟，之后也不会再有人来这里，大队长，老孛额，还有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和那些在鼠潮中无辜离去的人们伴随火焰化为了灰烬，或许很多年之后还会有人说起这里，这里的繁华，这里的历史，说起这次的鼠患天灾，但这些都将成为历史，慢慢消散在记忆中。
“炎儿哥哥，以后不要离开溪儿好不好，我害怕一个人。”溪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恩，不离开了，哥哥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溪儿半步，哥哥一直陪在溪儿身边。”我笑着对溪儿说道。
“恩。”溪儿终于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