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苏木点了锅烟说:“场厂过奖,如今当兽医难啊!当名兽医就更难,当名兽医后人那是难上加难,想当年我祖师……至于工作的事我一百个同意,可眼下我盟兄家里出了点儿事,等我帮忙料理完再说吧。”
猪场场长说得没错,乔苏木人品确实不错,至少他还想着帮帮裘半仙儿,至少他还没忘记把丰收的猪蛋捎给盛独活一份。盛独活接到猪蛋对他的“大美人”说:瞧瞧,苏木兄弟就是仗义!
史生地在揭发裘青黛与夏宇廷后,日子过得异常苦闷,他又开始觉得是自己害了裘青黛。
“生地,你不是一直偷着喜欢我吗?我死后你把我埋了吧,下辈子我给你当媳妇。”裘青黛被戴上手铐时说的这句话,生地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他决定,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裘青裘下辈子能不能成为史家媳妇,他都要应下裘青黛最后的请求。虽然裘青黛成了人人愤恨,人人不愿沾边的杀人犯,但她用来杀人的种子是自己送的。送种子固然无心,可这就好比裘青黛要杀人想杀人时,自己无意间送了把刀过去一样。史生地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无比愧疚。
裘青黛最终被判死刑。宣判那天,她给面无表情读完判决书的费京墨鞠了个躬,便被法警押赴去了刑场。夏宇廷当天也被押去陪榜,做为从犯他被判八年,比裘二少的刑期多了一年。陪榜的夏宇廷一直低垂着头,没过多久便晕了过去。
裘半仙儿在枪响后发了会儿怔,接着就神经兮兮地冲进观刑人群胡言乱语。乔苏木把他的衣服生生扯断袖子也没能拉住他。
“撒豆成兵你们见过吗?半仙儿我会开天眼,我闺女是嫦娥转世,姑爷儿是总经理!菖蒲呢?我儿子菖蒲在哪?天灵灵地灵灵……”裘半仙儿边喊边跑。
“老裘,你是咋了?快拦住他,疯了疯了!生地……”乔苏木追了上去。
“青黛,我答应你,一准把你埋,埋了。但不能埋进村坟茔地,这是老辈子规矩,要不嫌弃,就和、和石榴儿做伴吧……”史生地叨念着用席子将裘青黛裹好,抱上了备好的车,将她拉向关木通村南那片桦木林中。那里,正是裘半仙儿为史生地掐算过的能找到有缘人的东南方。那里,木刻楞小屋已拆除,繁茂的野罂粟花被铲了个干干净净。
一片呜咽声中,裘家亲友抬着具棺木蹒跚着步入桦木林深处。。。。。。
七年后,裘二少刑满释放回到关木通,方知疯癫的老爹已失足溺亡在秀水河一年有余。二少大哭一场后去了省城,这一走便音信皆无。有人说他吸毒过量死了,也有人说他还在省城混迹。但史生地却听回村探亲的费京墨说,二少又进了监狱。犯案原因是:他拿着把生锈的劁猪刀,把刚刚减刑出狱的夏宇廷给阉了。
“生地,二少真把人给劁了?”盛独活拎着靰鞡草梗穿起的两只鹅蛋般大小的牛蛋蛋,从塔头墩子上弹起来追问史生地,声音尖得刺耳,仿佛他刚刚坐的是颗针刺丛生的仙人球。
“真的。费京墨亲口说的。”
“裘家彻底完了……”乔苏木的眼光突然像结了冰似的停止流动,叨在嘴上的烟袋随着话音掉到地上,他惊呆了。
那天,村里的广播嚷嚷了一天,说得最多的是一条新闻: 7月1日0时整,中国国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在香港升起,中国政府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成立香港特别行政区,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香港……
那天,史生地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又似乎什么都听到了。离开乔苏木与盛独活后,他一个人在那片金色的野罂粟花海中伫立了很久……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