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户部(二)
“游爱卿?”轩辕天佑身居高位,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之气。
“微臣在。”刑部尚书游岳应声出列,双手抱拳,微恭着身子,一身恭敬之气却不卑微。
“你乃刑部尚书,今日你可敢再朝堂之上百官眼前刑审这二人?”明明是询问之意却无一点转圜之余地。
“微臣领命。”游岳其人快至不惑之年,却生的一副好模样,一双剑眉英气逼人,那双黑色的眸子仿佛可通过一个人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
游岳领命后侧身面对百官,转着各个方向虚虚行了一礼,道,“游岳今日奉陛下之命,在这朝堂之上众位同僚面前刑审此二人,若有何差错,还望各位同僚多多担待。游岳这就开始了。”
“二位,本官可否先问你们几个问题。”陈述的语气,漆黑的双眸,让人难以拒绝。
那二人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游岳也没有勉强,只问,“二位是哪里人士?”
“湖州。”那二人是一男一女,均是知天命之年岁。那个男人回答道。
“你们二人可是一对夫妇?”游岳一直看着那个男人的双眼,在那双漆黑的双眸注视下,仿佛可以洞悉你的一切令人防不胜防更难以掩藏。
“是。”依旧是那个男人在回答。
“那你们二人该有小孙儿了吧?”温和的话语却是在询问着令人重忆痛苦。
“他死了,就在两年前,那场水患,冻死的。那是我们唯一的孙儿啊,今年就六岁了,为什么呀?”似是说道了伤心地,那名妇人哭天抢地,嚎啕大哭,枯老干燥皲裂的手使劲捶打着冰凉入骨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地板,而那个男人此刻也像是被戳到伤心处的模样,沟壑纵横苍老的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的脸上缓缓流淌下两条小溪,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又扶起哭天抢地的老伴,嘴里喃喃,“老婆子啊,这里可不是我们能哭能冒犯的地方,快快把眼泪擦干,别哭啦!”
百官的大臣听见那男人的话,不禁沉思,虽说朝堂重地不可撒泼大声哭喊,但是那男人那噤若寒蝉的模样也太过了吧?难道是以前受过此类方面的伤,有了前车之鉴因而才。。。。。。他们看了眼太子御宸,只见他静静地站在前方目不斜视,除了一开始再没有看过这两人一眼,对于他们的哭喊也是无动于衷既没有上前安慰一两句也没有呵斥他们,就是采取无关于己的模样吗?
这时一名五品官员出列,询问,“你的孙儿为什么会被冻死?难道你们家没有领到救济金或是棉袄等物资吗?”问完之后见许多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方觉突兀,便又迅速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哪里有?大水来的太突然,我们以茅草搭建的房屋迅速被冲垮,屋里的衣物、本就不多的钱财也被席卷而空,大水过后说是有救济我们灾民的饭菜,可是却只有稀粥,还没有几粒米,全都只是水,有的人去问了后就只会被打,天气寒凉,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多,而我家孙儿那时跟着我们在地里干活,干活会出汗,我们就把衣服脱了放在田埂上,说是回家的时候在穿上,谁知道。。。谁知道全都被卷走了,我孙儿冷,可是没有衣服穿,最后又冷又饿,就。。。。。。。”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心痛难忍,大口喘着气,游岳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他也有孩子,那是他的夫人拼了命生下来的,现在已有十多岁了,想到自己的孩子,心中忍不住有了几分怜惜之意。
“那你当时可有看到钦差过去给你们分膳布食?”游岳问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户部尚书孔生,复又看向那个男人。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男人,复杂?阴狠?疑惑?不解?沉思?又或是。。。期待?
男人顺着那道强烈而阴狠的目光看过去,不禁缩了缩身子,垂眸不敢在看过去。“没有。”
那男人仔细想了想道,“有一次,那时好像是大水已经停息,我们在搭建屋舍,隔得很远,看的不仔细,但是很明显的是一大群人中间围着一个人,卑躬屈膝的,我们都在疑惑这人是谁,但是一直不知道。但是看太守对他的态度又不是虞侯我们就在想说不定是钦差大人,但是。。。”
“但是什么?”游岳紧追问道。
“但是他只带了一点粮食没有钱。所以我们就在想,在想,京城应该不会那么小气才是。。。”说完,那男子就跪了下去,嘴里不停的说着,“草民知错草民知错,求陛下恕罪!”
“你何错之有?”轩辕天佑终于出声,瞥了眼户部尚书,户部尚书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隐隐有汗珠滑落。
“草民不该妄议京城,草民知错,请陛下恕罪。”说着,那男子还不停的磕着头,一声一声的响着,似是砸在了谁的身上,沉沉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没错,是朕的错!是朕识人不清,误我大御子民,陷你们于水火,是为不义;有能力却没救,是为不仁;有百姓才有皇帝,没有百姓就没有皇帝,百姓就是皇帝的再生父母,眼看父母陷于水火却不拉一把,是不孝,如此不仁不义不孝之人,朕,朕实在是仰愧于天俯愧于民呀,啊!”哭诉着直接掀翻了御案,奏折洒落一地。百官屏息凝神,伏跪在地,大口喘气也不敢。
轩辕天佑象征着帝王身份的冕旒上的彩玉因其动作过激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此时的轩辕天佑听在耳里却是异常烦躁,手一动,解开璎珞,冕旒坠落在地,‘砰’的一响。百官的头压的更低,恨不得挨着地板,就怕太过引人显目而被迁怒,那就得不偿失了,又不是他们的错。
“来人!”
“在。”宣德殿门口的侍卫应声而入。
“将这残害百姓鱼肉黎民的奸臣给朕拖下去,五马分尸。”轩辕天佑指着户部尚书愤怒道。
“是。”两名带刀侍卫奉命上前不带丝毫感情的拖拽起孔生,便向外走。
“陛下饶命啊!陛下!陛下!”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求饶声一直充斥着宣德殿里的每一位,传入到他们的耳里,一时间不知道是初春的寒意未散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刺入骨子里,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