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河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部长李大头,然后迅即收回了目光,说:“噢,噢,说吧,说吧。”
部长李大头朝着姜大河向前迈了一步,说:“是……是……是这么……一回事”
姜大河又看了一眼说话结结巴巴地李大头,说:“你说,慢慢说,你坐下来,慢慢说。”
于是,部长李大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四下看了看,说:“姜书记,我摸的情况是,一是,原野这小子,没什么背景,只是一个外来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相信井水坏不了河水。
姜大河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李大头,然后说:“还摸到什么情况了,说,快说。”
部长李大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另外的情况,他害怕说,也就是不知如何表达恰当。
迫于姜大河的追问,他结结巴巴地说:“《南城早报》……报社……那边,主要是……主要是总编杜元……在……在较劲,他们……他们突然……给你出难题……是有原因的……”
姜大河好不容易说了出来,说实在话,他也不知道是如何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的。
姜大河听后,扬起了右手,接着很勉强地笑了笑,说:“原野这小子,暂时搁着,他既然在我地盘上驻站,来日方长,这事不急,不急。”
停了停,他很重在咳嗽一声,说:“报社那边,既然是杜元在较劲,十有八九,就是我拒绝题字引起来的。”
部长李大头听后,一脸愕然,他的这种情绪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根本不清楚题字这个事儿,他蒙在鼓里呢。再说,在这种局面情况下,李大头也不好当面问起题字这事的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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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河离开了沙发,站了起来,一双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大头,问:“能解决吗?”
部长李大头看了姜大河一眼,又迅即把目光收了回去,显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
然后,部长李大头摇了摇头说:“报社总编杜元的意思是,报道真实可靠,不让步,现在南城市委、市政府已下文《三个批示促三事》……报社的意思是,说接到不少群众来信,反映很强烈……不过,报社那边有几个领导,同时说到了“题字”。”
姜大河气呼呼地说:“题字?题什么字?他妈的,老子就是不题,看他们怎么着!”
姜大河在房里着急地徘徊起来,他知道这种没有目的的徘徊,是毫无意义的,他只有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才能把大事化小,把小事化了。
徘徊几圈后,姜大河打住了脚步,问:“原野小子在采访城管、环保、公安等单位部门时,这几个部门的小萝卜头为什么没及时向老子汇报?”
然后,姜大河双手反背在身后,又排徊起来,说:“妈的,一群王八,简直是一大群王八,采访这样敏感的新闻,这些单位部门的小萝卜头儿吃屎喝尿去了?”
呆坐沙发上的部长李大头局促起来,他想站起来,但怕姜大河骂;他坐立不安,只好将就着半坐半蹲在沙发上,等待姜大河如何发落。
房里又静默起来,气氛紧张得连姜大河的喘气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姜大河走到李大头面前,说:“没题字,仅凭老子没题字,就动用这种形式为难我?妈的,一个报社,一个总编,还有那个原野臭小子,就动用这么大的力量,看起来是想让我下台啊!”
“姜书记,那……那就……题……题字嘛。”部长李大头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说错了什么似的。
姜大河一摆手,很烦燥地说:“让我静静,让我想想……噢……让我再静静地想想。”
姜大河看着部长李大头,目光久久地落在李大头的脸上、眼睛上,这种目光是强烈的,是十分复杂的,然后说:“这样,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让我再……认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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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大河独自一人在疗养院的这间房里,他本不抽香烟,而在这种危机起伏的关键时候,他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在灯光的作用下,烟云雾绕,似乎只能看清他坐姿的一个模糊影子。
姜大河特别交待了秘书柳兵,不管任何人来看他,都一律不见。他要坐下来认真地想一想了。现在,他把这个千头万绪的事,试想从混沌的状态中,理清一个头绪来。
事实上,他看到三篇报道的事,他应该立即明白这是他拒绝题字引发的。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根源,那么,往下就看他如何去处理了。他知道,杜元这个人不简单,杜元的身份犹如一座大山压着姜大河,杜元是南城市的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另加上《南城早报》的总编,他的这些光辉荣誉,压得姜大河喘不过气来。
况且,杜元这次是面对面与姜大河较劲,他可以对这三篇报道负起主要责任,而且会继续跟踪报道,因为有南城市的这份《三个批示促三事》的文件帮杜元撑腰呢。
如果这三起事不及时处理解决,市里一旦追查起来,媒体曝光,姜大河的脸往哪搁……到时候,他这个县委书记就真的干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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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智慧和力量是有限的。在这种重大危机的关键时候,午夜时分,他挂了一个电话,把已经睡熟的组织部长龚一叫了起来。龚一赶到疗养院时,只见房里模模糊糊一片,烟味呛得他咳嗽不止。
午夜时分赶到疗养院,对于龚一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一来,姜大河是他的上司,二来,姜大河是他的恩人,三来,他是姜大河的心腹。
年仅三十三岁的龚一,之所以能成为示阳县组织部长,这显然离不开姜大河的一路栽培。五年前,姜大河调任示阳县县委书记之前,姜大河是扁Y县的县长,他担任示阳县县委书记后,为了便于自已在示阳县有个耳目,就这样把当时在扁Y县担任乡镇党委书记的龚一要了过来,作为姜大河的心腹,直接把龚一安排到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这个重要的岗位上,然后,迅速地将龚一培养到目前的示阳县的组织部长,
姜大河之所以从一县之长提拔为邻县的县委书记,相传是带病提拔,在这年头,带病提拔的官员,并不少见。现实是,姜大河实现了他带病升迁的梦想。如果他不使用一种高明的手段,显然是无法升迁的。亲爱的读者,我们暂时不追究姜大河使用了什么升迁手段,眼下,我们关注的是,姜大河如何度过《三个批示促三事》这一难关,也就是他如何面对题字的难事。
接到姜大河的电话,组织部长龚一不由分说,立即赶到了疗养院,他在烟雾缭绕的房里,只见姜大河满脸忧郁,独自一人在沙发上默默地坐着,猛力地吸着香烟……他赶忙说:“姜书记,这么晚了,你还……”
姜大河站了起来,招了一下手,沉着脸说:“坐吧。”
龚一忐忑不安地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时,姜大河把《南城早报》递到了龚一手上,尔后说:“你说,这个事,如何办?”
姜大河抬起头来,看了看龚一,说:“你觉得这事,估计结果如何?”
龚一思考片刻,说:“姜书记,我看这事是有预谋的……”
姜大河说:“来头不小啊。”
接着,姜大河把拒绝原野题字的事,如实告之了龚一。他是把龚一作为自已的心腹才讲出来的。
龚一听后,说:“姜书记,关键是,那三篇报道的内容,确实没有失实啊。”
姜大河用右手摸了摸自已的下巴,说:“这个,我知道的。问题关键就在这里啊,我的天。”
龚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说点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
姜大河说,“这个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并不简单。杜元这人,树大根深,轻易是动不得的。我没给他面子,他就给我出难题,弄得我很被动啊。原野这个臭小子的事情,不是我软,也不是我怕,我这么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可怕?可要是杜元今后把矛头一直指着我,也就是一直类似这样继续刊发示阳县的负面新闻,到时候要出问题的,不是我一人的事了。当然咯,我可以顶住,我也可以不干嘛……”
姜大河的这一番话,吓坏了组织部长龚一,他连忙说:“姜书记,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样,我听你的,你想让我怎样做?”
姜大河递了一支香烟给龚一,并递给一个打火机,然后,一双带着血红的猴眼紧紧盯着龚一,说:“听我的?你……你真听我的?”
组织部长龚一猛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他从鼻孔里喷出一缕烟雾,说:“姜书记,你是我恩人,听你的,请指示!”
姜大河低头沉思一会,说:“以退为进!”
龚一连忙说,“姜书记,你意思是你同意题字了?”
姜大河说:“只能这样了,你说呢?”
龚一说:“你说了算。”
姜大河背对着龚一,两眼望着窗外,一脸茫然。显然,他在思量着如何应付题字的这个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