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咚……”
烈焰之中的冥昊本来肉身灼烧,就连全身上下的蓝色纹路都不再显现,整个人如枯槁一般,再无声息。就连冥昊自己都认为快要命祭烈焰时,一声闷响,身体里却突然迸发出一股无可匹敌的澎湃力量,透过他的身躯阵阵激荡,竟将那些周身之火全部驱散干净。
接着无数的黑色气息从冥昊手掌里重新延伸,一股与他本身凌冽寒冷截然不同的力量不知被谁从何处召唤出来,占据了他的身体……那是更加黑暗,冰冷,绝望的力量……是一种无可匹敌的远古力量。
就像从海洋深处游来的巨大海怪,它从那光明照不到的深渊里来,张着锋利牙齿的巨口,一口便将眼前的所有都吞噬。
“这……这是怎么回事?”
冥昊烧焦的身体上,无数幽黑的纹路覆盖在自己本身蓝色纹路上,一套蛮横而复杂的纹路随之代替。然后一道道稀薄的黑暗光芒从身体里翻滚而出,尖锐而邪恶,像是冰冷锋利的手术刀般,激射出去,将四周的所有烈焰切成无数的光芒尘埃。那每一片黑刃刺进烈焰之中,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好像火焰之中藏着无数魂魄被破散。
冥昊此时意识不清,只觉自己身体像被另一个生物占领,四肢百骸像被一只大手提起的傀儡般,丝毫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微微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体里,有无数的黑色刀刃像箭雨般,一片片飞入火龙卷之中。每一刀,都将无形无状的火焰砍成碎片,再也不能燃烧,直径数十米的烈焰浊气竟这么一点点的熄灭了下来。
微微抬头,只见火龙卷的火壁之上,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一张张若隐若现的人脸在上面显现瞧着异常痛苦。那些黑色的刀刃不断的砍在上面,毫不停息,不断的将那些人脸划成碎片。黑刃看着大巧不工,杀伤力不大,可那些的魂魄元神却如临大敌般,尖叫逃散。可无它们怎么反抗躲避,哭号之声依旧不断响起,眼看着隐藏在火焰里的无数烈焰元神被击得魂飞魄散,七零八落,眨眼间就消散不少。
“诸天之怒,汇与浊火;天为油,地为棉,不息怒,不畏休;身有元神万千,追者无命,逃者无生……原来是【元神之怒】,怪不得这般了得……想不到雪女竟然引出此等怪物,咳咳,也不知道里面的元神哪个是她的……”冥昊望着四周火壁一片赤红,无数哀嚎尖叫的脸不断浮现,嘴角带着一丝艰难的讽刺。他虽喃语着,但语气几乎微不可闻,无数浓稠的血迹从他烧焦的身躯上流下。
此时的冥昊已经意识残存,模糊之中看到这些人脸在惨叫声中慢慢消散,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古卷里对这种上古异像的描述。
相传元神之怒是上古时代一头凤凰和火麒麟相斗时留下一缕残火,曾被封印在九幽冰原之下。后来天地沧海桑田,残火放出,屠尽了一方水土,无数燃烧的凡人魂魄被它尽数吞噬,慢慢养出灵智,成为一股不死不灭的浊火生物,因为喜欢吞噬每个人的魂魄元神,又带着这些冤魂的愤恨,所以被称作【元神之怒】。凡是被它认定的目标没有谁能逃出,皆被它噬魂吞魄,成为它的一部分。再后来,听说一个圣僧在东泽大沼里见烈焰浊火重现,幽火旺盛屠尽周围所有生灵,便以身涉险,以性命代价将它收服,并且封印在一个极寒的阵法之中,辅以上古冰寒生物镇压,这才守得千年太平。
只是没想到这失传千万年的阵法正是雪女手里天罗雪藏,而那极寒生物自然就是那【寒炼】了。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天罗雪藏封印的是这怪物,可能从巫族古籍的只言片语知道自爆会召唤灭世之力,屠尽敌人。殊不知这力量正是元神之怒这种邪神。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这世间除了凤凰火和红莲业火外,也只剩下【元神之怒】能伤及自己。只是自己从未见过真迹不敢妄下定论,而如今身处险境,瞧着这火壁上的无数人脸,才真的确认下来。
只是瞧它今日的模样,恐怕是遇到死敌了。
冥昊这样想着,心中居然也庆幸自己能活下来,只是还没想通自己黑色纹路和异变之间的各种缘由,便见眼前一黑,整个人再也不济,直接晕倒在地。只留下周身的黑色刀刃不断从体内飞射而出,将这屠尽天下的上古邪神,一点点的蚕食干净。
如此这般,才小半日的时间,热浪逐渐消散,那汹涌滔天的烈焰浊火就消失干净。天边山脊之处一片白光,湛蓝嘹亮,似乎看不出从黎明到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异像。而地上的灰烬中只剩下几缕火焰还在微弱的燃烧着,那正是被那黑刃砍完了上千个魂魄元神的元神之怒,但如今它没了元神,再也无法燃烧,只得恢复到原始模样灰溜溜的窜入地底。看来没有上千年的恢复,是无法再出来害人的。
而一旁的冥昊,也逐渐恢复到常人大小,赤身裸体的躺在一片灰烬里,周身黑色纹路慢慢消失,蓝色的纹路重新蔓延全身,无数烧焦的皮肤开始慢慢愈合,直至光滑无痕。
那些消失的黑色纹路退隐在皮肤里,然后不断汇聚在一起,慢慢的,一块晶莹透亮的玉石出现在冥昊的手中。那玉石散着幽光,光彩夺目成色上好,有一缕黑丝盘踞在里面,像是滴入水里的墨汁般,浓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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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里远的洛阳里,此时已经入了冬许久,洛阳城内到处洋溢着年关的喜悦笑意。到处张灯结彩,似乎这一刻任何事都不再重要,只有欢笑和热闹才是大街小巷里唯一的色彩。
只是在江山阁里,里面依旧如平常那般井然有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年关将至的样子,或许这一年一度的节日在青砂眼里太过廉价,没有丝毫值得庆祝的理由。
况且现在他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在半刻之前,他坐在八角楼里突然感受到在一个遥远的地界,一股远古力量蠢蠢欲动,似乎有了复苏的痕迹。只是那个感觉太微弱,况且很快就消失,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难道冥冥之中是‘那个东西’要醒了?”他倚靠着红漆围栏旁,一头的青丝精致的搭在肩膀上,望着远处洛阳城里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色,也有些微微出神。
他的眼中那抹青光十分璀璨,心中思绪万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有些痴迷。
很久之前,自己也曾和几个人一起在如此冬季的年关,在凡世间流连忘返。化作少年模样,捉弄那些凡人,也潜入上个朝代的皇宫,偷吃里面的点心美酒,惹出不少荒唐事。
只是这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什么,却带走了一切,如今自己早已忘记身为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越来越空虚的内心将他包围起来。像河里的水草缠住自己的脚,将自己拖入黑暗无边的深渊里,越来越远……无人能救。
“阁主,不久前南疆那边出事了。”此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堂里,跪拜在地。
“哦?何事?”青砂头也不回,轻轻的开口。
“属下方才收到千毒瞳大人烧过来的【秘信】,说护法大人已经成功击杀了雪女,还差点死于烈焰浊火之中,不过好像现已无事。”那个卒子如实禀报。
“哦,这么快就杀了雪女?”青砂微微侧目,瞧着跪在脚边的黑影。
“是的,在南疆内陆一个名叫‘十里南’的驿站旁,似乎酣战过一番,整个地界都被毁了,如今那里已是一片废墟。”那个卒子不敢直视青砂的目光,握拳低眉到。
“这倒是出乎我所料,只是你方才说什么冥昊差点被烈焰烧死?”青砂皱着眉,看着那个卒子,言语中带着一丝丝疑惑:“他可是用【寒】的绝世高手,普天之下除了凤凰火和红莲业火外,我还真想不到能伤他分毫的是什么。”
“听说好像是上古邪神【元神之怒】……”那个黑影回复着,将身子埋得更低了。
“元神之怒?它不是消失多年的了么,我还只是从古书上了解过它,也从未见过。”青砂缓缓走下围栏旁,思索着什么,迈过脚下散乱的书籍和枕头什么的,一下子就坐在中央的云锦绸团上。
“这……属下也不知道,只是知道最后护法无妨了而已。”那个卒子跟随青砂,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那元神之怒,非人命献祭不可平息,冥昊遇到它也是无路可逃,按道理说他应该必死无疑的……难道……”青砂想到如此眼神稍稍轻颤,心中一惊。结合方才自己感受的那股异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道它当真苏醒了?
可是为何只是如此稍微一下就沉寂了?
青砂实在有些费解,但是也不好在一个下属面前流露什么,只得招招手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个卒子如释重负,弓着身子,慢慢的退下了。
“等等……”青砂突然叫到。
“阁主还有何事?”
“你可知幽叶公子去哪里了?”青砂面无表情的看着个卒子,瞧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听刚才的侍从说,他去【观云台】那边去看洛阳的舞龙烟火去了。”卒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那倒是看洛阳极好的位置……你吩咐人照看好,不许出任何差错,也不要惊动了他。”青砂说完这一些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随后便靠着旁侧支着头,闭目养神去了。
“属下明白。”那个卒子似乎很害怕和青砂说太多些话,应了一声后,急忙退下了。
然后整个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只剩下青砂一人独自思索着什么。他四周散乱着无数的书籍、古琴、珍馐美食,这种纸醉金迷的场景加上青砂一身青丝长衫,有一种自甘堕落的奇特美感,再加上四周萦绕缥缈的香料烟气,更加给他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仿佛一卷古老的画卷,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有趣的事情就要开始了呢。
‘砰’
远处的洛阳里,舞狮烟火开始了,一片欢腾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