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霜风，先入梧桐。绿了芭蕉，肥了荷塘旁一片绿油油地蔬菜地。迎春花无声的绽放着，晨鸟在梧桐树和柳树之间飞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却并没有吵醒黄文轩。反而一群小儿重复着的清甜谚语让黄文轩从梦中惊醒：‘红萝卜蜜蜜甜看着看着就过年’。四五个赵家的小孩儿，最为好奇新来的人，昨日瞧见黄文轩在赵家的亭台楼阁中穿行的他们，今日一早就约好要来这边一睹新来者的真容。他们好奇心重，喜欢探索未知的事物，由一个叫赵茂君的小女孩带领，显然把黄文轩也当作新鲜事物。她在小孩中略大，八九岁的模样，生的秀丽可爱，如同一朵盛开的雏菊。
当黄文轩整理了衣衫，走出房门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六七对灵动的小眼珠。他们像看待一件新奇的事物一般望着他。直到他咧嘴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像恶狗的模样。有胆小害怕的突然吓哭起来，有的却被黄文轩逗的笑了起来。这时晴空万里，白云如洗，蔚蓝的天空笼罩着大雨明净的青衣镇。阳光洒下明媚，给青衣镇深灰色的色调铺上一层金光。黄文轩面前的荷塘因许多鲤鱼、鲫鱼、草鱼来回游动而无风起浪。被雨水浸润的芭蕉叶子上泛着莹莹绿光，梧桐树散发着新绿，没有风，竹林出奇的静谧。
小孩儿见黄文轩咧嘴而笑，发现他只是一个大活人，顿时失去探索的兴致。由赵茂君带着一窝蜂的跑远了，又去探寻小小少年新的乐趣。送早餐的仆人端来馒头、咸菜和白粥，还有一碗蘑菇汤，黄文轩狼吞虎咽的吃了。只觉得味道可口、清新、意犹未尽，连咸菜也吃了个精光。
吃早餐的时候他侧耳倾听，一阵郎朗地读书声传入耳朵。饭后赵襄子还没有来寻他，好奇心重的黄文轩便由随意的性子引导，缓步向着那读书声传来的地方走去。青衣镇有公立的学堂，不过像赵家这种有钱的大家族除了让族内的小孩上公立学堂之外，在寒暑假期的时候还专门请了当地有名的教书先生来府邸开办私塾，以约束小孩散漫的性格，也加强他们在知识文化上的学习。黄文轩之前隐约听见他们在背三字经，现在又背起了弟子规，十七八人的声音，男女混合，很是嘹亮。
黄文轩走的近了，透过打开的学堂门窗向内张望。看见一群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襟危坐，在他们干净低矮的浅黄色课桌上放着许多古朴的书籍。一道特殊地靓丽身影在学堂中显得尤为清新，那是赵媚儿娇俏的身姿。作为学堂内唯一的女学生，又身具灵根，她的骄傲与得意溢于言表。也许因为自卑和孤寂，黄文轩很不喜这种洋洋得意的自喜神情。她看着那张与自己母亲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既有爱慕，又有敬而远之的心理。他虽然没有见过赵君怡与他人相处模样和态度，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她婉约地母亲有一颗平易近人的心。而平易近人的人更容易有关怀和怜悯他人的爱心。骄傲自喜的人则更容易自私、缺乏同情心。
赵媚儿早就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黄文轩，但她只是正襟危坐，并没有对黄文轩报以善意的微笑。昨夜回到自己住所，当她的奶奶——赵简子的配偶来看她的时候，她提起了黄文轩。她奶奶说应当对这个外姓人保持深深地戒备之心，为了既得利益的持续和将来赵家家主继承人的位置。她的奶奶言语比较刻薄，对黄文轩总是野种野种的称呼。她虽然觉得不好、反感，可是却没有站在尊重和公理的角度制止她奶奶用这种辱没人格的称谓对待黄文轩。而她心里想的也是奶奶说的那些似懂非懂的利益，没意识到自己的人格正在与善良悖向。不过当她在夜雨中独自躺在闺房的时候，心潮却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风雨交加。在诸多预想的可能中，她甚至想到，也许有一种办法，就是黄文轩今后会表现的十分优秀，而又对自己倍加宠爱，那么二人将来结合，也是一种不错的甜蜜人生。
黄文轩喜欢将人看的像动物那么清楚，他喜欢琢磨他们的本质，感受他们内在最为真切的心意，似乎这样他才会与人生活的时候相处的心安理得，要不然就会容易紧张，从而失去安全感。赵媚儿则喜欢故作许多姿态博得他人表扬，而她真的是她故意做出来的样子吗？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完全不同的心性，好几天下来，彼此的接触和进一步了解，在他们心底同时生出许多犹豫不决，这似乎注定了他们的将来会背道而驰。
在这几天里，赵襄子只对黄文轩做了轻描淡写的介绍，并没有透露黄文轩是赵君怡的儿子——自己亲外甥的事实。而对于黄文轩，从他每次相见时略带歉意的微笑便可以看出来，他对赵君怡在学识和修道上的苛求早就因为愧疚和溺爱消失的无影无踪。黄文轩则想起，她母亲提到赵襄子时说的关于隔代宠爱的一段话：“你外公这个人随时都对我凶巴巴地，不过他要是见了你，将你抱在怀中，你就是对着他青黑的老脸啪啪打几耳光，指不定他还会说：嗯，打的好，打的好，咋外甥手上真有劲儿。”这个时候，赵君怡脸上会露出短暂地、会心的微笑，笑容在她明媚的脸上总是只能停顿片刻，转而又会哀伤起来。她的眼波澄澈，如同一汪秋水，可里面哀愁太重了，让人见了便难免伤感。黄文轩常想哄母亲开心，可是却发现这项自己设定的任务如同攀登悬崖峭壁一样艰难，直到母亲追随父亲去了，自己也只成功过一次。
在赵家的半个月左右，黄文轩结交了几个小友。他们分别是性格柔弱的赵文宇，豪爽的赵家海，略微自恋的赵传奇，以及洒脱的赵探花。对于这几个心性明朗的表兄弟，黄文轩表现出极为自然的亲切感。不但与他们相谈甚欢，还常常结伴出门游玩。
有一次，他们五个贪玩，跑到外面的青衣江岸边，顾了一艘小渔船网鱼，网了半天只网到三条一尺来长的狗鱼。便在船上休息，取了食物在船上大摇大摆的吃起来。突然间，江水上涨，原本平静流淌的江水一下子变得汹涌起来，暗涌迫使小船也变得动荡不安，还好他们反映迅速，动作敏捷，在洪水来之前将渔船划到岸边，然后纷纷跑上河堤。
这时，黄文轩突然看见在他们下游还有一艘小舟，上面有一个身姿雪清玉瘦地女孩。十三四岁左右的她穿着一身红裙，小巧的脸蛋极为秀丽，像一朵红蔷薇一般美。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不过他准确的认出了她就是第一次进青衣镇在上官府邸内见到那个女孩。她在迅疾而来的洪水面前，柔弱地身躯随着晃动不安的小舟摇摆不定，像风中的红蔷薇，显得那么脆弱而娇美，需要人呵护。曾几何时，他将这张俏脸和她雪清玉瘦地身姿搂在怀中，任由她花轻似梦甜甜安眠的时候，不就在心中暗暗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么！
黄文轩见女孩处于不可遏制的洪水面前，想也不想便跑过去，在同伴的惊呼声中扑通一下跳进洪水将至的平静水面，奋力向着那小舟游去。就在这时，滚滚而来的凶猛洪水突然翻涌起一个激烈地浪涛，将小舟和上面的女孩，还有迅速向着小舟游去的黄文轩全部扑打进江水中。黄文轩被卷入水下的漩涡，原本清澈的青衣江水早已变得浑浊，他在水下睁不开眼睛，一时之间只能屏住呼吸，任由水流将自己带走，此时此刻自顾不暇也管不得救人。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样子，黄文轩感觉到水流缓和了些，才奋力游上水面，这时已然不见小舟和红衣女孩的身影。此处青衣江已变得十分宽广，江面如同汪洋湖泊，洪水在开阔的水域戛然而止。黄文轩下水找了一阵，发现倩影踪迹难寻，一阵徒劳无功后折返到岸边。女孩生死未卜，黄文轩的内心顿时泛起强烈地痛楚，以至于他伤心难过，早就泫然欲滴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内梭梭地滚落出来，一时泣不成声。难道命运弄人，刚刚与佳人相会，又要天人两隔？
黄文轩暗自哭泣、默默伤心，几乎都不想游回岸边，真想任由洪水将自己带走，淹死或者冲到随便什么地方去都是好的。不过他还是回到岸边，独坐在江边裹着淤泥的沙滩上，任由江风吹的自己瑟瑟发抖，把头埋在沙滩里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一个像流水与丝竹协奏一般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指不定黄文轩就会哭死在沙滩上。好在那动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在找我么？”黄文轩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他想救的女孩，她衣服都没有湿，身上散发着蔷薇花的香气，和她乌黑秀丽的发丛中的芬芳随着微风一起带入黄文轩的鼻息，黄文轩只觉得好不馨香。又见她脸颊白净，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神狡黠且灵动，望着黄文轩好似在打趣一般。黄文轩顿时心里没有好气，一阵鬼火涌上心头，恶狠狠地对女孩说：“你是人是鬼，差点害死我知不知道。”女孩听了却咯咯娇笑，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她用灵动的眼神审视着黄文轩，她记得这张脸和这个少年，当她此时此刻再一次见到这张充满了愤怒的清秀脸庞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心中一颤。她始终记得，那一****从家门向外探望，正好看见这张清秀的脸庞，他的眼神那么落寞、孤独、忧伤，甚至心中充满恐惧。她并不知道这个身材瘦高，但肩膀宽阔地身体上面充满了结实的肌肉，她只从外观觉得这是一副单薄的骨架，以及骨架下面一颗脆弱地、惹人同情的男儿心。
黄文轩见到少女狡黠且灵动的目光，无论如何，至少她现在平安无恙，自己也算放下心来。虽然自己仍旧裂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保持了一副恶狗般凶狠的模样。但是悲伤却被面前少女灿若瑶华的笑容击溃，她流水与丝竹协奏一般灵动悦耳的声音犹如一种疗伤圣药，正在快速的愈合他以为又将失去了一切的忧愁和伤痛。当少女将细嫩手掌搭在他手腕上的时候，一股暖意从她的手掌传递到黄文轩体内，凛冽地江风似乎也变得温和了一些，黄文轩几乎要被冻成冰块的衣衫也出奇的变得干燥。他知道女孩正在用灵力化为热能为他驱走严寒，顺便将他湿透地衣衫烘干。其实她大可不必这么做，黄文轩是个能够光着身子在风雪中行走的野小子，他有坚实的肌肉和强大的体魄。不过他还是喜欢这种温暖，以及女孩狡黠却明媚地笑颜。她站在自己面前不动的时候，宛若一朵红蔷薇。她见黄文轩体内严寒被驱走，抽回小手的动作如同狡兔一般敏捷。当她转过身像灵燕一般顺着黝黑的沙滩向前走的时候，黄文轩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后面。
她说话的态度总是有一种狡黠地味道。黄文轩并不知道面前的少女——上官燕，因为从小没有父亲，骨子里一直有一种莫名的孤寂，而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脸上常常挂着淡淡地忧伤。只是在人前，她总是尽量做出一副狡黠的模样，似乎这样便可以掩饰内心的孤寂和忧伤。只见她一边走，一边用悦耳地声音说：“我正在抓一头龙的尾巴，眼见就要抓住了，你却突然跳下水，扑通一声，把它吓走了，我还没有怪你呢，你这个鲁莽地家伙，竟然先怪起了我。”她的语气有一种少女独有的嗔怪的味道，说的事情也莫名其妙。黄文轩听了不由得心想：这丫头长的虽然貌美如花，又和梦中的燕儿一模一样，说话却颠三倒四，莫非是个傻子？
少女说完，回眸望见黄文轩一副若有所思的忧愁面容，眼中露出狐疑的目光，有些愣愣地审视自己的味道。随即眼波流转，转而心想：也许不该随意说起空间灵龙的事，倒容易让人听的莫名其妙，误会起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便步履轻盈的靠着岸边干燥、洁净一些的沙滩向前走去。黄文轩也步履轻快，仰首挺胸的跟在上官燕后面。他见少女不说话，颔首前行，浓密的齐肩秀发和红色衣裙随风摆动。黄文轩突然直率地说：“你是上官家的小姐吧，不知可否讲一讲芳名？”上官燕听了黄文轩的话，一边轻快的走着，一边回眸望着他期待的目光，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羞涩，不过她生性大方，反而直率的说：“芳名就算了，你叫我燕儿吧。”黄文轩一听燕儿二字，顿时脑子里翻江倒海，思想如同暴雨中狂乱的海面，又或者顿时陷入一片混沌，走了好长一段，才从嘴角战战兢兢地挤出几个颤抖的字眼：“你、你，难道你也叫上官燕？”少女回眸见到黄文轩惊愕地表情，并不诧异，只是笑着说：“我不是也叫上官燕，是就叫上官燕，在青衣镇独一无二、如假包换的上官燕。”说着，见黄文轩依旧惊愕，倒不像是西门家那色眯眯地公子西门瑞每次和自己说话时故意搭讪的样子，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惊愕中，她沉吟片刻才又淡淡地说：“好了，我要回去了。”她话一完，见黄文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惊愕中，向前踏出一步，那里有一条只有她可见的空间裂缝，苗条的身形一下钻了进去，消失在更为惊愕的黄文轩眼前。
在黄文轩惊愕的眼神中，少女的倩影已然隐没在虚空中。风汹涌着，江水澎湃起来，乌云蔽日，就要下起雨来。几个少年飞快的从岸边跑过来，纷纷跳下岸边，一把抓住失魂落魄的黄文轩，都是欣喜地说：“蚊子，你居然没死，真是太好了。”蚊子是他们玩乐取笑时给黄文轩取的小名，这可以称为华夏域独有的一种象征性联想，只因黄文轩名字中有一个文字和蚊同音，也可说别有一番风土人情的味道。
风起雨落，几个少年结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游玩，冒着寒雨回到家中，将网到的狗鱼随意的丢进荷塘里，又一起吃过晚饭，才各自回房。无论是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吃饭的时候，黄文轩脑海中全是上官燕挥之不去的身影，以至于他回到母亲曾经住过的简朴的房屋，还不断的想起那雪清玉瘦地身姿和精致的面容。他根本无法遏制心中莫名的激动，以及情思和愁肠。于是他做了一个果断的决定，丝毫不顾及这种行为在人类世界有一个特殊称谓叫做登徒子，或者说采花贼。等待雨停之后，他悄悄地穿好一套带着斗篷的黑色衣衫，以便在暗夜中隐没身影。然后他翻出赵家的院墙，通过城门来到上官域。而后又翻进上官家的院墙，抱着一线机缘巧合的希望，希望能够找到上官燕的住所，悄悄地对她倾诉宿命积攒在他内心的衷肠。
上官域即使在夜色中，也能见到许多色彩艳丽的花朵。它们虽然没有在夜风中绽放，可是依旧散发出令人陶醉地芬芳。黄文轩陶醉在莫名的激动中——就要再次见到那个有着同样名字、同样雪清玉瘦地身姿、同一张精致小巧的白皙脸蛋的美好憧憬，巧妙的躲过守夜人的视线，在暗影中穿梭。进入上官家以后，他又快速的在暗影中移动，他大体了解了这种宽阔府邸的布局，上官小姐的闺房应该是一处极为精致的别院，而且根据她身上飘散的蔷薇花香，她的居所应该在一片蔷薇花后面，或者被包裹其中。丛林中的捕猎为生，为他造就了敏捷的身手，他像追捕猎物一般，将身影藏在上官家高大的香樟树和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的阴影下，嗅着本不应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蔷薇花香，在树林的暗影中与一个同样黑衣的人撞了个满怀。另一个黑衣人被撞翻后斗篷落下，一头飘逸的黑发和黑发上的蓝色丝带出卖了他的身份。黄文轩从雨后满是泥泞地地面上爬起来轻轻地拍掉身上的树叶，望着夜色下那张俊逸的脸庞以及背后的蓝色丝带，惊诧地小声询问：“是西、西门公子？”西门瑞是手上沾满了采花案的采花贼，一时被人认出来，他并不知道黄文轩后来才知道他今夜行为的目的，只是一阵惊慌，然后故作冷静，嘿嘿冷笑着，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内心快速的思索着是杀人灭口，还是狡狯脱身，不过他听出了黄文轩的声音，这个曾经在他面前露出苍白脸色的小友给他印象深刻，他本性并非穷凶极恶，只是酷爱采花，于是故作冷静地说：“没想到小兄弟也是同道中人，既然今日有同行在，我就先走一步，算是给小兄弟一个薄面。”说完也不管黄文轩的反应，矫健的步伐在暗影中疾步如飞，踏上几节树干，便飞跃出上官家的院墙，身姿轻灵宛若旅雁。
黄文轩对西门瑞的话听了个模模糊糊，思索一阵依旧不知所以然。还好对上官燕的情思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有所锐减，反而心情更为激动，以至于他径直闯进了上官燕的居所——蔷薇小院。上官燕白日里与黄文轩相遇，心绪莫名的纠结，不知为何自己会对这个少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除此之外，那张清秀的脸庞还勾起几缕轻柔地情思荡漾在少女心间。在夜雨中她一直辗转反侧，思绪莫名，当黄文轩第一个轻缓地脚步声踏出她闺房的时候，上官燕早已握着一柄三尺宝剑，躲在闺房的门后，只等来者踏足便要让他尝尝上官小姐精妙的剑术，不在大胆淫贼身上戳几个窟窿，真是以为天下女儿都是好欺负的么？
当黄文轩大摇大摆的将宽大的脚掌踏进上官燕寝房的那一刻，架在他脖子上露着冷光寒芒的青色宝剑让他吓了一跳。他本想摘下斗篷表示身份，想开口说话表明来意。上官燕却冷冷地说：“不许说话，也不准动，不然我立刻割开你的喉管。”黄文轩知道上官燕的话一点都不假，那把宝剑离他脖颈上的动脉只有0.01公分，只要她手掌翻动，他必然在顷刻间血溅当场、命送黄泉。好在淡蓝的月光在这种尴尬的时刻透过窗户射进来，上官燕本来凶狠的冷冷目光突然聚焦在黄文轩一道褐色疤痕的手背上，她在白日里以灵力化作热能给黄文轩暖身的时候曾见过这倒被大耳棕熊抓出来的疤痕。突然间心底对黄文轩涌出的情愫顿时被黄文轩采花贼行为一扫而空，只见她的眼神又是生气又犹疑，最后终于变作气急败坏，只冷冷地说：“哼，念在你白日里不顾性命在洪水面前救我份上，今日姑且饶了你的性命。下次若是胆敢再犯，绝不姑息。”黄文轩听她说话的意思满是对自己的失望和绝情，摘下斗篷就要开口说话，上官燕却说：“怎么，想做采花贼，还有脸辩驳？”此话一出，犹如一盆冷水泼在黄文轩脸上。他心里一凉，即刻抑制心中的激动，反思自己今夜莽撞的行为。突然间满脸尴尬，对啊，就算她是上一世的燕儿，可是她一定喝了忘情水，怎么会记得自己。自己若是贸然说些离经叛道的鬼话，估计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而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所言非虚。只是凄苦一笑，望了一眼上官燕真真切切把自己当作采花贼的怒容，以及她极为失望的眼神，转身的那一刻顿时潸然泪下，他有多么的伤心难过，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上官燕望着少年黯然离去的身影，她心思敏捷，转而细想，一个愿意为了救他人性命而不顾自己性命的勇敢男儿，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敢用正面的手段追求，又用何必要选择玷污双方名誉的方式呢！她在窗边望着黄文轩孤寂、落寞的身影，之前对这个少年一扫而空的情愫似乎又回到了心中。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在窗边拿了一件貂裘披风披在身上，向着少年孤寂的背影追了出去。
就在少年感觉到背后有人追来，回头的那一刹那，她见到了一张清秀的面庞饱含泪水，那种凄苦地、孤寂地神色让她的少女心为之恻隐。于是她改作平淡地口气说：“不知公子深夜来寻，找燕儿所为何事？”黄文轩一听，从她的话语中和她渐渐舒展地愁眉里面，他感觉到误解正在消除，可是此刻那种一吐衷肠的、被他自己定义为怪诞地想法早已消散，于是他平静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毕竟你也叫上官燕。”
这是少年第二次在自己的名字添加了一个也字，她想到白日里他说起这样的话，那结巴的、战战兢兢地表情，清楚的表明了少年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绝非妄言的事实。突然之间，她对他话中隐约透露的那个上官燕充满了兴趣，于是略带好奇的问：“你说的那个上官燕，是哪里人，和我长的相似么？”黄文轩见她面色终于归于平静，还带着一点亲切的味道，顿时心情好了些。可是要他说起梦中那个他不断梦见，以至于日思夜想的上官燕，他脑子里又是一片混沌，他尝试过用力去想，可是那样不但毫无结果，还无端给自己脑部带来剧烈的疼痛。残存的记忆是违背冥界意志的东西，无处不在的冥河一直在所有生者周围的空间中流动，就像一种抑制力场，压迫着黄文轩体内残存的上一世记忆。于是黄文轩说：“这可说来话长，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么？”见上官燕点头，又接着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上官燕也不知道为何脑海里母亲所讲身为女孩的矜持和庄重，在少年亲切的面容与温和的话语下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激动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上官燕除了是一个喜欢替母亲分忧的乖巧小女孩，她的骨子里还透露喜欢冒险，追求刺激和野性的一面。当她听了黄文轩所说的地点，大方的拉着他的手穿梭空间之后，她望着一脸震惊的黄文轩，任由他停留在穿越空间的奇妙感觉里面。自己将貂裘披风紧了紧罩住细薄的双肩，以让自己瘦小地身姿更好的不被夜晚凛冽地寒风侵蚀。她白皙的面颊因为冷风变的更白了，她俏丽的伫立在寒风中等待少年的下一个动作，至少在夜的沉寂中，江水、城镇、山峦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一个动态的少年可以让一张水墨画更有灵动的色彩黄文轩从穿越空间的奇妙感觉回过神来，身体似乎还不能适应急速的穿梭带来的震颤，好在他身体强悍，心志坚定，很快恢复了神采。然后对上官燕微微一笑，那是一种让人喜欢的得意味道。在微笑之后，少年并没有说话，而是一下子跳进江边浅滩上成片的苇草中，然后如同灵猿一般快速的在里面跑动，没有风的夜晚，芦苇因为少年的狂奔乱窜摇曳在静谧的夜色下。本来已经安息的萤火虫受到惊扰，纷纷扇动翅膀，尾部闪动着莹莹的亮光，飞窜在芦苇地上方，从三五几只很快形成一大片，宛若一片火光在大地上燃烧。与萤火之光同样冉冉升起的还有上官燕心中的女儿情思，以及她灿若瑶华的笑颜。
浩渺地苍穹，在夜色下的山峦深处似乎要离大地近一些。前世今生，不知情浅缘深，还是情深缘浅的眷侣正以悸动的心情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美好时刻。
夜已深，江城寂静，少女在烟雨蒙蒙中灿若瑶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