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边乌云涌动,海边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掀起巨大的海浪咆哮着向都市
翻滚而去。黑色礁石像守护神般威严挺立,与潮水搏击出飞溅的浪花,海水泛出白色的泡沫,黯然退去,接着又是一波。整个滨海市像洋面上摇摆的小舟,仿佛一不留神便会卷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往日里喧嚣的沙滩早已没了人影,空荡地传响着海与礁的合奏曲。玑阊久久凝视着由大陆向海面衍生过去的一块巨大礁石,海水早已上涨,漫过了礁石原先链接岸边的部分,而礁石上,有片飘舞的雪白绸缎。阊好奇极了,他感觉冥冥之中有股声音在召唤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
阊热衷于去海边,是从小的习惯。每当夕阳西下,便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了。沙滩上三三两两执手相依的人们渐渐散去,便会留下一个瘦弱的身影徘徊着,任凭渐冷的海风刺痛略显稚嫩的脸颊,直到天际边的斑斓色彩暗淡,消退。
海水猛涨,转眼就把那块大点的礁石变为了孤岛。而阊却在一道海浪过后的间隙,小跑两步,右腿蓄力一跃,身子高高地腾起在空中划出道弧线,一下跃出十几米。可离那礁石还有些距离,眼看就要落入水中,那脚尖便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脚尖下的水面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光圈闪烁着淡淡光芒,而原本下坠的身体一下子又跃起,平稳地落在了那块礁石上。阊起了身,仰起头,触及到一双淡蓝色的瞳孔,洞彻心扉般感觉。那片雪白的丝绸里竟包裹着一位貌美女子。海风舞动着白色的丝料,紧紧贴住少女迎向海面的一侧,将曼妙玲珑的躯壳勾勒出来,而凹凸的线条便在单薄的丝料下若影若现。阊几乎看呆了,他从没见过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他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来自内心的躁动,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少女。
少女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柔声问道:“我好看吗?”
“好看。”阊恋恋不舍地撇过头,看向大海。澎湃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向阊那刚埋心底的种子,种子冒出了牙尖,开始恣意生长。
待心境稍稍平复,阊深吸了一口气,支支吾吾地问:“暴风雨就要来了,你怎么不回家?这里太危险了。”
少女扬起手,掩住小巧粉嫩的娇唇,轻声笑道:“我可一直在等你呢。”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阊很不解
“因为你每天都到这来呀”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阊更好奇了
少女伸出白皙的手,牵起阊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深情地说:“我呀,可一直活在你的心里呢……“
说话的片刻,大雨倾城,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少女的裹身绸缎上使原本单薄的丝绸变得透明,紧紧依附在少女细致的肌肤上。阊急促地呼吸着,罪恶的神智似乎要被唤醒,挣扎着想要突破禁锢。
少女见了,绯红爬上无瑕的脸颊:“我要回家了。”
“啊?”阊缓过神“那我送你。”
“不要。”少女的回答很坚定“你闭上眼,数到100才可以睁开。”
阊表示很无语,转向海岸,海岸与这块礁石已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少女绕到阊的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快闭上嘛。”呼出的热气传到阊的脊背,茉莉花香。
“要开始了哦。”
阊无法拒绝少女的要求,待少女的手离去便数了起来。
“123……对了你叫什么?”阊突然睁开眼,环顾四周寻找少女的身影,却出了汹涌的海水什么也没有,空气中回荡着少女纤细的声音:“王夕——”
2300年前
年幼的小孩童光着身子,赤脚走在江边沙滩上,一边寻找海螺,一边唱着楚谣,江潮拍打着涌上沙滩奏出欢快的旋律,伴着稚嫩的清脆童声,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湛蓝的天与宽广的江面相吻,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只微微开启的蓝色贝壳,而那孩子便是在阳光下泛起迷人光晕的珍珠。
没有人告诉过那孩子江边是不会有海螺的,大人们都太忙,忙着他不知道的事情,照顾那年幼丧母的孩子便成了下人的事了。下人没读过书,更没去过遥远的海边,不知道孩子口中所谓海螺是什么,只是任凭孩子每天在江边上徘徊。孩子是在一本古籍中看到关于海的记录的,书上说“海是太阳出生的地方,海中有妖,其貌美,海边造型奇特的海螺是海妖的信物,吹响海螺即可引诱海妖,而封妖师的血可弑妖”孩子天真地以为,他面前的就是海,而他也很渴望见到海妖。
沙滩上只有孩子的脚印,歪歪斜斜延伸到无尽的远方。站在开始的地方望去,孩子的小脚都深深没入沙子,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可那瘦削而坚定的背影真的好小好小,小的让人怜悯……
暮色渐浓,夕阳从江面的另一端沉了下去。江面波光粼粼映照着暖色,像老人褶皱的皮肤上泛起久违的潮红,只是岁月磨砺下的沧桑透过红晕,露出无尽的忧伤和永恒的淡然。孩子一无所获,他决定回去,明天再来。
往回走的时候,孩子发现一条很漂亮的鱼掉在了之前自己留下的脚印里,出不来了。孩子好奇地蹲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小鱼看,小鱼慌乱地在脚印里蹦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孩子的脸,孩子却一点也不介意。这鱼很奇怪,和孩子之前见过的鱼都不一样,没有鱼鳞,皮肤和缎子一样光滑,眼睛淡蓝,忽闪忽闪的。
江水上涌,白花花的潮水漫过孩子的足迹,夹杂着柔情的细沙和不悔的眼泪,轻轻抚平了那条长长的脚印,伴着鱼儿的留恋和憧憬又黯然退去,像是轮回。
孩子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段神遇,一根红线已悄然牵上了自己的腕头,多少轮回都磨灭不了它的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