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让我将那日所见作画给他相看，我不会，你替我画可好？”
秀发干了很多，忘川放下手中的巾帕，用木梳替她梳理着，‘嗯’了一声，回应她的话。
已经入夜，及腰的长发被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忘川铺开宣纸，拿眼看着她，雪念环顾了下周身
“怎么了？”
忘川用手中的狼毫敲了敲砚台
“磨墨。”
“哦！”
雪念这才看到他已经将宣纸镇好了，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卖力地磨着墨。
雪念说，忘川画，云袖微提，素手墨笔，行云流水般游走在宣纸上。笔停时，雪念呆了，如此清晰的画面，比她印象中还真实了三分！
“你也见过这个场景？”
雪念很怀疑，连人物的形态都是那么栩栩如生，浓浓的忧伤透过宣纸，飘散出来。
“我是根据你说的在作画。”
忘川很平静
“不过这人我倒是认识。”
后面这句话把雪念手中的墨棒惊掉了
“你认识！”
雪念的手有些抖，当一直牵挂的事情有些眉目的时候，她竟有些惴惴不安。忘川抬起手，想握住她的手，给她心安的力量，犹豫片刻，复又放下。
“他是百泽国的四王爷花睿扬，也是抱月的四皇叔。百泽国是岛国，大大小小有近百个岛而得名。大的岛有三十二座，奇特的是每个岛的风光都不一样，有的四季如春，满目桃花，有的常年飞雪，不识春秋。百泽国的皇城在常春岛，当时的四王爷是将才也是儒君，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人，谁知那年他的王妃逝世，四王爷就放弃了皇位，搬到了寒雪岛，遣散了岛上的居民，封了岛门，与其它岛屿完全隔离起来。”
雪念听着唏嘘不已，短短几句自然勾勒不了当事人经历的千难万险，但四王爷的痴情让雪念很感动。
“这个是四王妃？”
雪念指着帐幔下的人问道，忘川点头
“她不光是四王妃，还是花非花的前主人，老爷子的师妹宛灵仙子，她身下的寒玉床就是老爷子送的。”
故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雪念觉得她得好好消化消化。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掉落一旁的信
“这个印记很特别，你知道它是什么来历吗？”
忘川心中了然，刚刚作画时她特意强调这里
“雪儿，这是你找寻的目标吗？”
雪念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承认了该怎么解释因由，但她信他，信他不会追根究底！
“是的。”
雪念回答得很认真，忘川心疼地拉过雪念的手，紧紧握着手中。为什么是这！她的方向为什么是这！一个三十年前的旧事，和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怎么牵扯上的？
“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事过去三十年了，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很小的时候，外祖严令我不许查阅任何关于这个印记的事，他一生对我只有这个要求，所以我纵然博览群书，唯独没有找过这个的记载。”
恐怕也没有多少记载吧！江湖纷乱繁杂，她一路打听，都没得到半点讯息，可见当年的事镇压得彻底。
“没事，知道有这个事，证明我的方向是对的。你外祖特意叮嘱，肯定是为你好，你千万不要参与进来，知道吗？”
忘川没有说话，他本来是没有好奇心的人，但事情牵扯到雪儿，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三十年前瘟疫肆虐，死伤人数几近泰半，太上皇命令各地举行祭祀，祈求平安，瘟疫平复后，太上皇将十月二十九定为国祭。”
瘟疫？全国上下短短时间死了近一半的人！瘟疫倒是个很好的说辞。如今天照国富民安，不得不说那个皇帝做得很好。二十九么？
“我能跟你去吗？化妆成你的跟班或者太监都行！”
祭奠那场灾难，仪式上总会有当年的痕迹吧！
太监？忘川哑然，这丫头真会想。
“国祭大典，全由禁军戒严，太监总管都上不了祭台。”
雪念颓然，这么说外人根本没法去嘛！忘川作为会场主理，肯定是站在最显赫的位置，如果跟着他，观察祭祀过程和周围环境都是最佳位置，可惜...
“也不是没有办法。”
皇上其实传了口谕，点名要雪儿出席，那日闯宫闱的事他不上奏，皇上也没提，此次的意思很明了，可他不想雪儿用官家的身份站上祭台，他希望...
“皇后娘娘和三品以上的朝臣家眷都会到场，以示感恩上天的庇护。”
家眷啊~！雪念偷偷拿眼瞧他，风姿卓越，俊朗若仙，再看看自己，不过就是乡野丫头一个。虽然平时相处，并未觉得门第是两人之间的问题，但真正摆到正式场合，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你可愿以慕王妃的身份出席祭典？”
忘川无奈，原本想诱了这丫头将这话说出口，她却暗自伤神，只怕是不肯开口。牵着她的手，抚着她柔滑的小脸。雪念抬头，这个称谓一旦搬到正式台面，等同于昭告天下，可他认真的神色，并不像是玩笑话。
“我可以吗？”
雪念有些没有底气，她从未想过会遇到喜爱的人，她遇到了，更没想过她爱的人是会是如此优秀如此耀眼。她的一生坎坷也好，艰难也罢，她都不在乎，也没想过苦或者累，就这么过来了。遇到他，她也想过退却，想过不可能，可她想的更多的是原来生活真的是美好的，可以这么甜这么美，若她错过了，她的回忆永远都只有苦涩，路还是要走，亲人还要找寻，但她不愿错过。
“我的王妃只能是你，再不会有旁的人！”
忘川回答得郑重，雪念笑了，得此一人心，再无他求！环上他的颈项，紧紧将他抱住，在耳边轻轻呢喃一句
“巽！”
这一声饱含了太多的深情和交付，忘川抱起雪念，兴奋地转着圈，爽朗地笑出声来。楼下守卫的成云和成雨对视一眼，这是第一次听到爷大笑，成云冰山一样的脸软化在这笑声里。
祭典前，雪念收到了老爷子的回信，她问当年的事情，老爷子那年恰好完全闭关，出关时，一切都变了。皓月请他协助超渡亡灵，却什么也不肯说，他也没有再追问，也就是说老爷子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他给了雪念一封信，若是她要去寒雪岛找四王爷，这封信能让王爷答应见她。
雪念决定先看看祭奠那场灾难的祭典是什么样子，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进钦天监看看。
晚上雷打不动地教成云他们道法，白天窝在忘川的小书房不下楼，很快就到了国祭的日子。
这一日，才刚敲五更，雪念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的人有动静，自那日噩梦之后，她和忘川就同床共眠。并不做什么，只因闻着他的气息，她就格外心安。
“你再睡一下，一会儿到了时辰，我让浅绿来唤你。”
语调轻轻，在她额头落下浅浅的吻，雪念嘟咙一声，含着笑又模糊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