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小贩，热心市民，不热心的我，全部沉默。
小贩亲戚，叫他大叔呢。那还用掏钱买？
城管线人，解救被围困的上级。城管还养线人？
失足女青年，做好事弥补过错。钱是风刮来的？
富二代，炫富。穿那么低调？
侠女，路见不平一声吼，风风火火舍钱救。有这样的人么？
万一有呢？
挺有意思，这趟来见着侠女了，不由得想起小学时常写的一句话：顿时觉得她瘦小的身躯一下子高大了起来。原来小学生常遇到侠女啊。
城管里站最后的那个走到前面来，看着侠女，“行啊，你这样还有什么好讲的，这还帮我们个忙。就这人我们都愁死了，上面给我压力很大，今天就为他来的”。然后走到小贩面前，“我讲啊，你我都是熟人了，今天要不是这女的，搬走是铁定的。”说完要回头，又转回来，“跟你讲啊，你搞到后面一条小街上去，那边人少是少了点，但是我们车子很少过去的，大路上面不能搞的。懂我意思啊？”
小贩也从纳闷中缓过来，先对那城管说：“老大，虽然我刚来这个地方，但你们的规矩我懂，我看这里人多，就想多赖几天，哪天你要真动我了，我也就到别处去了，谁敢跟你们干啊。行啊，小街就小街，省得跟你们天天搞，搞得我生意也没了。”
“赶紧吧，收钱，我得走。”侠女一旁催促。
“姑娘你要这么说，今天真帮了我了，谢谢你了。不过我得算一算，不赚你钱，多少钱进的多少钱给你，你等一下我拿袋子给你装。你看鱿鱼是*块一个，这是十，二十，鸡翅膀是*块一个，十，二十，多几个不要你的，还有素的，一把算给你------一共是四百块钱吧”，话音未落，四百块已经递到手上，几个袋子一拎，人就往外走。没多久就不见了。
大爷大妈们这时也相互聊起来。
“要做就好好做，到小街上搞挺好。”
“城管这车子小路上不去的啊，就搞搞面子上的事情。”
“这女的真不错啊，不知道哪家的，怎么没见到过啊。肯定赚不少。我女儿天天就知道上网。不过比她好看。”
“我儿子说他最不喜欢就是天天上网的女孩子了，他天天早上跑步，晚上打篮球，身高一米八哦。你女儿要好好管管了。”
“我家儿子啊，天天上网就赚钞票呢，他就坐那，戴副耳机，不动的哦，鼠标就滴滴滴点，就赚钞票了，不老少呢。”
“哎，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啊，有没有对象啊”
------
其乐融融。
回车里，顾泉问道：“这么快解决了？”
“你刚才没看啊，半路出来个侠女，把事解决了，挺潇洒的。”
“我一直盯着这边呢，什么侠女。”
“侠女啊，人间极品，身材极佳，玉树临风，嫣然出手，把那摊子买了，让城管回去了。”
“什么玩意，多少钱买的？买来干嘛？”
我把情况跟他大概讲了一遍，其实我没心思跟他讲，我在想那女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她这么做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请朋友吃饭么？她的相貌没看清，印象中挺普通的，但是这事干得不像普通女孩，说实话挺佩服她的，这种场面一个女孩敢站出来，又把事情解决得这么圆满。
她到底咋想的？
“来了来了，我说吧，这个人没说实话，躲着你”，顺着顾泉指的方向，果然，徐高峰从办公楼大门里走出来，叼着烟，沿着马路走，向路边餐馆张望，看样子是要去解决午饭。“走，你过去约他。”我下车，绕到徐高峰后面，假装打招呼，“徐总啊，你好。”徐高峰没转身，头往后转了个小角度，眼睛往我这边斜，似乎没听清。我走上前去，“徐总啊，没听出来是我啊，怎么正巧在这碰到你了。”
“啊，钱斌啊，我从外面……我刚从上面……你在这干什么？”
“我本来……然后……就是刚处理点事情，路过准备吃个饭。”
“哦，我也吃个午饭，我去那边一家，那边酱汁饭挺好的，我过去了啊。”
“哎等等徐总，我正好要吃饭，在对面已经订好了。本来约了人的，结果他不来了，一个人也吃不完啊，走走，一块吧。”
“那不好吧，中午简单点，下午还有事呢。”徐总急匆匆加快脚步，我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急啥，你事情再急还能耽误吃饭么？走吧，朋友之间吃个饭，挺简单的。”徐总有点急了，“别这样啊，我真有事，下午领导在。”
“领导，徐总还有领导？没听你提过啊，以前的事都是你拍板的啊。走，陪我吃个饭怎么了，别的事情帮不了我，这个事情还帮不了啊？”我也有点急了，开始生拉硬拽，一定要让他给我个交待。扯了一会，徐总说：“那行吧，走吧，不过不谈工作。”看得出，他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你放手啊，请客你搞得跟绑架一样。徐总，他办事啊，不知道轻重，你可别介意啊。”不知什么时候，顾泉站在边上了，责怪的语气对我说。我一看还拽着徐高峰胳膊呢，两个大男人在马路上拉扯还真难看。顾泉这小子，尽会说好听的，我不绑架他能答应么，我还不是想给那10万多块协调费一个交代。
“徐总，这是我老板顾总。你没见过吧。”我向徐高峰介绍。
“幸会幸会啊顾总，小钱还是不错的，能力挺强，为人厚道啊，哈哈。你们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啊，我正好在外面办事，没想到事情挺顺，一会就回来了。”
“那走吧，边吃边聊。”
三人来到饭店，进了包间。点了几个菜。
“先生需要什么酒水？”服务员问。
“来一箱啤酒吧，要冰的。”我说。
“不用了吧，我们公司规定中午不能喝酒的。”徐高峰打岔道。
“徐总别吓唬我，你今天跟往常可不一样啊。以前你还教育我，不喝酒干不好工作啊。”
徐总有点尴尬，“那来点吧。”
服务员上了酒，一人一杯下了肚。聊聊家常。又是一杯，很快一人就喝了一瓶。顾泉给我个眼色，我知道，要接正题了。
“徐总，今天我们既然来了，顾总也在，上次投标的事情，我们还有点糊涂啊……”
“搞什么，才喝一瓶啊，来来来，我敬你。”徐高峰岔开话，端起酒杯。我心想，这徐高峰是故意打马虎啊，我可不能让他耍了。我站起来一饮而尽，“徐总都老朋友了，还这么客气。我干了。”
“徐总是不是给我们指点一下啊。我们不知道差在哪啊。”我说。
“来来，顾总，今天头次见面，我还得敬你啊。”徐高峰又岔开话。
“哎呀徐总，小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直接说啊，我们以后要长期合作的，你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改正，对吧。我干了。”顾泉也干了。
“小钱啊，你看你们顾总，对你多关照啊，你不敬你们老板？”
就这样，在相互客套中，我们又喝了两瓶，我已经有点晕乎了。我心里焦急万分，已经喝了一个小时了，等会他说下午要回去上班，我们就没机会了。问他话他也不说，顾泉也没什么好办法，我和顾泉的酒量本来就不如徐高峰，他又这么绷着，最后可能的情况就是，要么到时间，他回去，我们也只能回去。要么就是我们被他灌倒。我有点没方向了，又开了瓶酒，我死活不喝了，“徐总，不胜酒力，我喝不了了，还是你酒量大啊”。
“小钱啊，酒是你点的，现在你又不喝，光我一个人喝啊，我马上要去上班呢，是我在陪你喝啊，是不是顾总？刚才说什么来着，小钱有什么不对我可以说不，来小钱，给你改正机会，干！”徐总举起酒瓶，给我倒上一满杯。
“小钱，你不是跟徐总好朋友么，你们喝一杯吧。徐总都站起来了。”顾泉在一边扇风。
我其实还没到量，但是今天这酒喝得太窝囊了，到现在正题都没切入，酒却已经喝了三瓶了。我有点泄了气，反正我本来不抱希望的，是顾泉说要来，还在外人面前把我当小弟，我是跟你签了合同的，我可是有股份的。算合伙人吧。我的名片可是印着经理呢，跟一般小弟能一样么？想着想着我就放松了，干脆喝醉了啥事也不管了。
我拿起刚才那一满杯，站起来一仰头，直接把杯子翻个底朝上，整个冰啤酒从杯子里掉出来，一半掉到我口中，一半从两腮哗啦落入衣领，鼓起的肚皮都浸湿了。我打了个冷战，脖子缩回来，凉气夹着酒气往脑袋顶闯。闯到顶又落下来，又闯，又落，就向一个活塞上下往复运动，不停按摩着脑腔。
我眼前一片模糊，眼球就像要往眼眶外挣脱一样，胀痛得厉害。不停眨眼，想看清眼前，但是只能看清大概。听觉好像也出了问题，碰杯的声音怎么那么低沉？好像是一块木头掉到皮沙发上一样，噗噗的。我把耳朵上下左右拉一拉，也没用。
“你没事吧，表情那么搞笑。”徐总大笑道。
我听他说话就像打呼噜一样。不过还能听出说什么。
我朝徐总望过去，他的表情比我还搞笑，嘴咧着，口水都滴到杯子里，头发乱糟糟，四肢极不协调地不停晃动。但是我感觉他的额头里面有隐隐的震动，超快速的震动，而我的大脑深处有一点紧接着也开始震动，突然好像着魔一样，那一点感应出一丝信号，这个信号在不停往我脑子里灌输一个意图，我明显觉得现在我的思维活动有两条，一条是我看到的听到的，正在想的，另一条是未知的，不属于我的想法。就像我一边紧张刺激地玩着游戏，突然一部电影开始在显示器上播放。
我无法接受并调整好这种状态，好累好累，我趴下来休息，脑袋直接平放在桌上，这样会好受点。妈的，这么快就醉了，算了，睡吧，一会顾泉会把我弄回去的。但是这跟我平常喝醉明显不是一回事，我绝对很清醒，而且胃里没有恶心翻腾的感觉，四肢也很舒服，只是脸部微麻，这不是我喝醉的状态。我试图让大脑安静下来，让我自己的思维减缓，让新来的信号平稳下来，否则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当信号慢慢平稳下来，我用自己的思维慢慢接近他，试图去读取他，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哈哈，小钱不行了，顾总还要多培养一下啊。我下午还有事，要走了哈，失陪了。”我听到徐总不慌不忙地说，我简单处理了这句话，没有细想，转而仍然不放弃地读取新信号。
来吧，我像一个婴儿学说话一样，先照着信号复述，复刻，然后理清关键词。烦，现金，好像这两个词出现得特别多。越理越快，越理越清晰。
这根本就是某个人的思维。
突然，一个类似于思维的活动全部清晰地解读出来了：烦死了，你们不会玩还要玩，人家直接送了现金30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