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青牛镇,夏家村。
黄昏,昏黄的光晕自山头倾洒而下,雄浑豪壮。
一间古朴的屋舍下,一个男子脸上汗水涔涔,焦急地踱来踱去。
屋内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喝声,痛苦却又温柔,充满着浓郁的爱恋。
“生了吗?”远处,一个蹒跚的老者手里杵着一根拐杖,从门口的竹林中走了出来,他衣着朴实,面目间憨态可掬。
这二人正是青牛镇的夏家父子,夏一陵和儿子夏大牛。夏家在镇里是个大姓家族,整个镇上共有八姓,却是夏家人丁兴旺。不过到了夏一陵这一支,自五代以下,却是一代单传,不说其他家族,甚至本家的人都看不起。眼看就要断了香火,就在年前,夏一陵琢磨着儿子已经二十岁了,便给儿子娶了媳妇,不让夏家香火在儿子这里断绝。
这也算是夏家父子在镇上为人实在,多得街坊邻居的帮助。
夏一陵心里实在高兴,这才一年时间,没想到自己就能抱上孙子了,想想自己当初,四十五岁才有了夏大牛,又因为老婆难产,生下儿子后撒手人寰,自己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拉扯长大。
夏大牛摇了摇头,不时抬头望向屋舍窗台内散发出来的亮光,又回过头望着面前充满着希望的老爹,开口说道,“爹,你去歇着吧,你身体不好,这里有我就好了,他们母子一定会平安的!”
夏一陵看着面前的儿子,粗厚的手掌拍在他的肩头,说道,“儿啊,不要担心,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说完不由得叹息一声,“岁月不饶人,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你都当爹了。”
夏一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热水你烧好了吗?”
“热水?”夏大牛初为人父,一脸茫然,突然想起了稳婆的交代,慌忙道,“对,热水,还没烧水……”
夏大牛笨手笨脚,顿觉手忙脚乱,听到屋内的痛喝声,慌忙拿起木桶打水去了。
夏一陵责怪道:“你这孩子,都是当爹的人了,做事还是这般没有分寸。”
……
“小凤,用力,出来了,出来了!”屋内,稳婆着急地等待着。
夏大牛烧好了热水,焦急地等在屋外。
夏大牛有些不安,这一刻他的左眼皮跳的厉害,就在此时,高远的天际,但见一道紫光应天而下,飞入屋舍之内,随即便是一阵婴儿啼哭之声自屋内传了出来。
就在此时,一个发福的中年妇人笑盈盈地自屋内跑出,气喘吁吁地道::“恭喜大牛,恭喜一陵大叔,小凤生了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哈哈哈,是儿子,是儿子!”夏一陵喜及而泣,老泪纵横,从稳婆手中接过孙子,抱在手里,对夏大牛道:“这就是我孙子,我孙子!”
秋风萧瑟,片片黄叶随风飘散,给险峻挺拔的华山更增几分壮丽。
夏大牛望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喜悦,不时用那只粗厚的手挑逗着面前的儿子。
“相公,你给咱们的儿子取个名字吧!”床上,牛小凤望着怀里的孩子。
夏大牛回头看向夏一陵,恭声道:“爹,你是孩子的爷爷,你来给孩子取吧!”
夏一陵皱起眉头,随而看着孙子,但见他天庭饱满,眉宇间透着贵气,心道:“我这孙子不同寻常,该给他取一个好名字。”于是便道:“我们都是平常农家,大字不识一个,我这就去镇上找陆先生,他是算命先生,找他准没错。”
牛小凤道:“爹,何必这么麻烦,那陆先生虽有能耐,但是我们哪里有这个闲钱,我看随便取一个得了,贱生贱养。”
“这怎么行,这事你不用管,爹自会想办法。”夏一陵说完,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夏大牛望着夏一陵走出去的背影,朝老婆苦笑道:“爹心里高兴,就由他去吧。”随后又从怀里掏出几枚带着汗锈的铜钱,递到稳婆手中,道:“宋大姐,这次多亏你了,你也别嫌少,这几枚铜钱你就收下吧。”
稳婆笑盈盈地道:“这如何使得,你看这,乡里乡亲的,帮个忙也是应该的!”只是一边说话,一边却是将铜钱接到手中,一枚一枚的数了起来。
夏大牛道:“这怎么行呢,这是喜事,以后我儿子长大了,我让他认你做干娘。”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大牛兄弟,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回去。家里还有事忙呢。”稳婆说着,便即推门走了出去。
天色渐晚,一轮残月自天边缓缓升起。微风轻轻拂过,几片黄叶自窗外飘落进温暖的小屋内,轻轻地割在夏大牛粗犷的脸上。
夏大牛望着窗外,对妻子道:“小凤,你看好孩子,我出去看看,爹都出去将近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远处的小径上,竹林丛中,借着微弱的光线,夏大牛极目远眺,透过竹林,只见夏一陵带着一个青衣老者从远处的小道上走了过来,那青衣老者须发皆白,果真有几分仙家风范。只听夏一陵赔笑道:“陆先生,这么晚了还让您亲自前来,真是不该。”
那陆先生道:“夏老哥来找我,这是看得起我,我岂有不来之理,听老哥说起那孩子面相,我也想来看一看。”
夏一陵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先生。我们夏家这一支,实在人丁单薄,要是这孩子能给我这一支开枝散叶,我死也瞑目了。”
陆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哥毋须担心,前些日子我曾去过夏家祖山,老哥家的祖坟是一个好穴,惠及后人,并非断后之兆。”
夏一陵拉起陆先生的手,激动地道:“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陆某虽道行浅薄,但寻龙点穴之术还是懂得一些。”陆先生看着夏一陵浑浊的目光,“贫道如此说,便是如此。有些话不能说,要是泄露天机,会遭受天罚。”
夏一陵望着那陆先生,虽是相识几十年了,但是此时再看时,却是给看一种神秘莫测之感,少了几分世俗之气。夏一陵此时仔细回想,心中不由一惊,貌似自己年少是见到的陆先生便是这副模样,如今六七十年过去了,这陆先生少说也有一百多岁了,但却不见苍老,仍是矍铄非常。
陆先生仿佛是随夏家村的诞生而诞生的,自夏家村建村以来,便一直存在着,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无人知道他叫什么,人们一直都叫他陆先生,至于真正的名字,也许是随着岁月的更迭,渐渐淡忘与人们的视野之外了。
“爹,陆先生,你们来了。”夏大牛穿过竹林,朝二人走了过来,扶起步履蹒跚的父亲。
夏一陵道:“孩子,饭做好了吗,那只鸡杀了没有?”
夏大牛道:“爹,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呢!”
“如此便好,先生,先去吃些饭菜,再看孩子。”夏一陵朝一旁的陆先生恭敬地道。
“无妨,先看孩子吧!”陆先生愈是接近夏一陵家,脸上竟是有着一种难以掩藏的激动,望着竹林中,只见那一根根粗大的竹节上,竟是吐露出了新芽,陆先生心里暗暗地道:“好浓郁的灵气!”
“听先生的!”夏一陵在儿子夏大牛的搀扶下,过不多时,便已来到院前,此时,院里栽种的许多花,竟是不分季节,竞相绽放,特别是门口处的那两株茶树,生气勃勃,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怎么会这样?”夏大牛父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眼。
陆先生道:“走,先去看看孩子。”三人穿过花圃,走进屋内。
床上,牛小凤刚生完孩子,身体比较虚弱,还躺在上面,看到夏大牛三人走了进来,正要挣扎着爬起,却是陆先生将手微微一招,道:“孩子,你睡下吧,我看看这婴儿。”
“好,好,好。”陆先生从牛小凤怀里接过婴儿,望着孩子面相,脸上笑容更胜,仿佛看到什么稀奇之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陆先生回头望着夏家父子,激动地道,“夏老哥,好好养好这个孩子,此子不凡。”
夏一陵呵呵笑道:“先生说不凡,肯定不凡,先生你看,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陆先生捋了捋胡须,手上掐起一个大印,一阵紫芒自大印中喷射而出,在那紫芒喷射之际,只见虚空突然出现一个大字——三。
“三?”夏大牛虽然识字不多,但如此简单的一个字却是熟悉不过。而且望着陆先生手上掐起的大印,脸上更是惊骇。
“不错,这孩子以后就叫夏三。”陆先生收起手印,微微一笑,俯视怀里的孩子,脸上露出怜爱之色。
陆先生说完,凌厉的目光突然扫向虚空,冷冷地道:“诸位,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陆先生挺身一跃,划破虚空,化为一道残影,瞬间消失不见。
夏一陵父子惊魂未定,再望虚空,哪里还有陆先生的踪影,只听一道苍迈的声音自虚空传了下来,“陆老头,你拦不住我们,此子必须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