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泽自打入春以来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一连三天。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吵醒了屋内本睡得昏沉的人,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目光却有些空洞。
从床上坐起身,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床栏上,一旁守着的山伯听了动静连忙起身查看一番。
“帝尊,您醒了?”拿了柔软的靠背给男子垫上,山伯又赶忙将一旁桌子上一直温放着的药汁给端了过来。
“嗯。”
“身子是否舒服些,可曾有哪处不适?要不要老奴去请鹿神过来再来给您看一看,还有今天的药……”
“我梦到小七了。”他兀自开口,打断了山伯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神色惆怅的望着窗外的雨幕却没看到山伯那双端着药的手在袖子下隐隐颤抖。
“她在哭。”平静的叙述着,可话音刚落下他却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心痛而抬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腾得弯下了腰。
他的小七,背叛他的小七,那么狠心的一个孩子……
怎么会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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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连带着早上霜都跟着重了不少,晨雾弥漫,沈七因逃命而闯入大泽,第一眼遇见凤眠时,他就坐在那片杏花雨下,手里端了杯刚温好的清酒。有落花坠在杯中,涟漪阵阵,胡乱闯入的女子惊扰了这一方清静,也打搅了凤眠的雅兴,这让他有些不快,甚至是蹙了一双好看的眉头。
浑身带血的女子,就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平静的望着凤眠,凉唇轻启不过仅仅说了两个字,“救我。”她的语气,绝对不是在求他。
慵懒的目光撇了沈七一眼,凤眠放下杯子饶有兴致的问,“凭什么?”
“我能为你效力。”话尤未落,她单膝跪地,垂下了自己的头颅,放低姿态,但语气却依旧是不卑不吭。
空气中仿佛凝结着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凤眠伸出手,竟是抬起了沈七的下巴。视线掠过女子的容颜,最后停在她的那双眼睛上面。琥珀色,宛若宝石一般清澈明亮的瞳孔,此时正是倒影着他的身影,这让凤眠有些怀念,只因为实在太像了。
他忽然收回手,睨着沈七,“你叫什么名字?”
“沈七。”
“沈七……”他呢喃着她的名字,话微微一顿,凤眠再次开口竟是说,“做本尊的女人,本尊便救你。”
像是一颗毫无预兆的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两人无声的对视,彼此的瞳孔中都倒影着对方的身影,许久许久,沈七竟忽然伸手勾住了男子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紧接着送上了自己的凉唇。
凤眠先是愣了愣,回过神来却没有推开她反而顺势将她搂紧,反守为攻。他几乎夺去了她的呼吸,两瓣薄唇交缠不舍,唇齿间弥漫着淡淡的腥味,是血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气息不稳的女子终于用力将他推开,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的沈七抬头直视凤眠的眸子,“一言为定。”
男子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弧度,“轻萝。”
“奴婢在。”伴随着凤眠的话音落下,一青衣女子忽然出现在身后,笑容恬淡的应了一声。
“送七姑娘去林苑。”
“是,七姑娘请。”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离去,凤眠抬手拂过自己唇上那浅浅的伤口。不可否认,虽然这女人的吻技差了那么一点儿,但却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
被唤作轻萝的女子,领着沈七沿着小径一路走去,越往深越偏僻。山中笼罩着薄薄的雾气,不远处便有一座小筑藏在朦胧当中,隐约可见其轮廓。
“七姑娘,咱们到了。”话音落下时,轻萝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沈七,“奴婢便不送七姑娘进去了。”话微微一顿,轻萝朝沈七福了福身子,随又接着道,“奴婢告退。”
目送着女子的倩影缓缓远去,沈七回过神来环视了周遭一圈,须臾后这才举步朝那院子当中走去。
院子里很是寂静,放眼望去不见半个人影,枯叶遍地只有几棵歪脖子的老树立在其中,整个院子萧条不已。
“你……是新来的吗?”
就在沈七还在审视这处环境之时,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响起,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立在柱子后面,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得衣衫,此时正用一双满怀警惕的眼神望着她。
四目相对,沈七却并未回答,她向来不善与人攀谈相处,只静静望着那个女子,愣是许久没有说话。
“我,我**黎,你呢?”春黎似乎有意与她示好,可她身上那几乎被血染透的衣衫终究让女子害怕得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看着。
沉默了许久的人终于是开口,凉唇轻启却不过是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沈七。”
“沈七……那那我叫你小七可以吗?”
“嗯。”
得到沈七的允许,春黎笑上眉梢,从柱子后面走出,却两手无措的站在沈七的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许久,她这才唯唯诺诺的开口小声询问道,“小七你要不要洗漱一番?”
直视着春黎的眸子,沈七思索了一番后,点了点头。春黎似乎丝毫不介意沈七的话少,只轻轻一笑后转身,“你跟我来。”
为沈七打了热水,贴心的准备好一切,又等沈七沐浴过后找来一套干净的衣衫递上,“看你身子纤细,我的衣衫你应当能穿,不好意思,这里暂时还没有新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再给你缝一件。”
沈七点了点头,接过春黎手上那件衣衫,“谢谢。”
还没得沈七来得及穿好,只听春黎一声惊呼,“呀!你受伤了。”循声望向自己的左臂,沈七只淡淡开口回答道,“没事。”
“这皮开肉绽的可不是什么小事,你等等,我给你包扎一下!”沈七微微蹙眉,这女子可真不是一般的热心肠。她虽有些抗拒,但在看到春黎面上那难掩的关切之时,终究还是没有拂了她的好意,只由着春黎拉扯着坐到了一旁,伸出胳膊仍由她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