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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三水小牍 之一

董汉勋

唐朝末年,汝州将领董汉勋,善于骑马射箭,力气比几个人合起来还要大,身手矫捷,武义高强。

他之前一直被派到西北的边境,守卫边疆,那里的羌人很畏惧他。

唐僖宗乾符年间,董汉勋在汝州的龙兴镇担任守将。有一天,他对妻子说:“明天,我的十几个老朋友来看望我,我们应该准备好丰盛的酒宴招待他们。”

他的家人以为是寻常的客人,到了那天,他们把厅堂打扫一新,装饰整齐,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到了后半夜,董汉勋穿戴齐整,走出了龙兴镇的城门。他向着空中连连的作揖行礼,一会儿叫着一个人的排行,一会儿又喊另一个人的名号。他有说有笑地一路走回自己家的厅堂上,象是陪着什么人一样地礼让再三。

他家的的人非常惊愕,摆在桌上的酒菜,象是放在供桌上的祭祀品一样。

一切结束后,董汉勋的妻子问他,他说:“他们都是我从前在边疆上一起上阵杀敌,阵亡了的战友。这么久了,偶尔来访而已,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之后,董汉勋也没有什么异样。

到了第二天八月末的秋天,山东反贼王仙芝带了几万人马,突然前来攻打董汉勋的驻地。

当时靠近东都洛阳的附近的地方,因为长久和平,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这一天,汝州的官长选了五百名精锐士卒,由骁将爨洪带领,出城到东边二十外的苦慕店驻守。

不料,当天就被叛军全歼了,只有一个人骑着马,逃回来报信。

汝州城里得信后,立刻大乱起来,马上紧闭城门,城楼上加强防备,准备坚守。董汉勋带了五百人,防守北城门。

九月初一的早晨,叛军开始包围并攻打汝州城。他们一鼓作气,就攻陷了南城门,捉住了城里的首要官员王镣。

董汉勋站在北城门上,带着士兵苦苦坚持作战。他开弓搭箭,射死了几十个叛军。后来,他的箭用完了,叛军也攻进城门。他操剑跟敌人厮杀,又杀死了几十个敌人。

最后,他的宝剑都折断了,只好从人家的房子上抽取了一根木椽子,挥舞当中,还杀死了几十个人。

他一直战斗到傍晚,饥饿和劳累当中,被叛军杀死。

叛军的首领,也很佩服他的勇猛。

******

鱼玄机笞毙绿翘致戮

唐朝京城长安的咸宜观有个女道士叫鱼玄机,字幼微,本来是娼妓的女儿。

她不单有倾国倾城的秀丽容貌,而且聪明伶俐,喜欢读书写文章,特别专注于吟咏和诗词。她十六岁的时候,倾慕道教,立志要修行。

唐懿宗咸通初年,她就出家,进了咸宜观。可是,她依旧写诗,她诗文里吟风叹月的名句,往往就在外面的文人之中流传开来。加上她情窦初开,秀外慧中的本性,还是无法坚守青灯古佛的清苦,便与那些富豪游侠们唱和来往,不知不觉间,就落入了红尘。

于是,无数的风流浪子,都纷纷穿戴体面地前来相访,有的请她赴酒宴,有的请参加弹琴赋诗的雅会。当中自然少不得谐谑放浪的言辞举动,那些懵懂刻板的学子文人,反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鱼玄机这段时间里,写了不少诗,其中的名句,比如有:

绮陌春望远,瑶徽秋兴多。

还有:

殷勤不得语,红泪一双流。

再比如:

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

又如:

多情自郁争因梦,仙貌长芳又胜花。

这些联句,都是当时绝代的好词。

鱼玄素身边有个小丫鬟,名叫绿翘,也非常地智慧,思维敏捷。

有一次,鱼玄机应邀去了邻居家里,临走的时候,她叮嘱绿翘说:“不要出去。如果有熟悉的客人来,就告诉他我在隔壁。”

鱼玄机的邻居一再挽留她,到黄昏时候,她才回到自己的道观里。

绿翘在门口迎接她,说道:“刚才有个叫李亿的客人来了,听说师父不在家,没有下马就走了。”

那个李亿跟鱼玄机一向极其地亲昵,但是,鱼玄机怀疑李亿跟绿翘有染,很是吃醋。

到了晚上,鱼玄机点起灯火,关上房门,命绿翘到了卧室里,审讯她。

绿翘辩白说:“我自从服侍师父这几年,一向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冒犯师父,更不会犯这样的过失。况且,今天李亿到门口敲门,我站在门里,隔着门回答说:‘师父不在’。他没有答话就策马离开了。那些情爱的事情,我已经好几年不放在心上了。请师父不要怀疑。”

鱼玄机以为她在讽刺自己,愈发恼怒,扒光了绿翘的衣服,殴打了她上百下。

绿翘却一声不吭,等到实在受不了了,她请求喝一口水。

绿翘拿着水杯,撒在地上,祈祷说:“师父想要追求道家的长生不老的道术,可是却不能忘怀宽衣解带的枕席之欢。还反过来怀疑我,污蔑我的坚贞正气。绿翘我今天必然会死在你的毒手之下了。如果没有苍天,我无处去哭诉;如果有苍天,谁能压迫我不屈的灵魂呢?我绝不会在幽冥的阴间路上默默无闻,让你恣肆放纵!”

说完,她就倒在地下死了。

鱼玄机这才害怕起来,只好在后院里浅浅地挖了一个坑,把她埋了。她以为没有人能知道这件事情。

当时正值春天,有人问起绿翘的,鱼玄机就说:“春雨刚停,她就逃跑了。”

有一次,鱼玄机请一个客人在家里饮宴。那个客人中间来到后院小便,正好站在埋葬绿翘的坟头上。他看见几十只绿头苍蝇,聚集在这块地面上,赶也赶不走。他就蹲下来仔细查看,发现地上有血迹,而且散发出来一股腥臭的气味。

这个客人出门以后,就偷偷地告诉了他的仆人。他的仆人回家后,又告诉了自己的兄弟。

仆人的兄弟是官府里巡街的兵卒,曾经向鱼玄机勒索金钱,被她拒绝了,所以一直心怀不满。他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到鱼玄机的道观前,门里门外地到处查看。他看到不少路过的人,也惊讶突然不见了绿翘的踪影。

他就另外找来几个兵卒,一起扛着铁锹,冲进鱼玄机的道观里,挖开后院里绿翘的墓坑。他们当下就看到了绿翘的尸体。

兵卒们就把事情报告给了京城的长官。经过审讯,鱼玄机认罪了。

但是朝野的许多文人,都替鱼玄机说情,希望从宽处理。

官府只好上奏到皇帝那里,鱼玄机仍然被判了死刑,到了这年秋天,被戮杀了。

鱼玄机在监狱之中的时候,还写了一些诗,其中比较出名的一首是: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

*

注:据另传说如下:

李亿取状元后入仕,经温庭筠介绍,李亿纳女诗人鱼玄机为妾,恩爱异常。其妻裴氏,性妒,有心计。鱼玄机为其所不容。至咸通年中,其妻逼使鱼玄机出家于长安咸宜观。鱼玄机一往情深,多次寄诗,然而李亿不敢与鱼玄机交往。鱼玄机后因杀死绿翘而被处死。李亿亦不知所终。

******

唐朝末年,宗室李庾担任湖南观察使。他有个女奴叫却要,外貌娇美,举止俊俏,而且善于辞令。

李家日常的亲戚来往拜谒,都由却要主持办理,李家其他的几十个婢女都无法与她比拟。她机灵和智慧,又能奉承和驯顺地招待别人,所以李家的亲戚朋友,也都很喜欢她。

李庾又四个儿子,老大叫李延禧,老二叫李延范,老三角李延祚。他们这些公子哥,都年轻放纵,狂放不羁,心里都想勾引却要,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一次,清明节的晚上,弯弯的纤月淡淡地挂在天上,庭院里鲜花烂漫,正中的厅堂上挂着锦绣的帐幕,透着银烛昏黄的光芒。

却要在樱桃树的花影下面,遇到了李家的老大。老大一把抱住她,就象要非礼。

却要拿出一条褥垫,交给大郎,说道:“请到大厅的东南角上,伫立着等我。到家里的其他人都睡熟了,我就过来。”

老大听话地拿着褥垫走了。

却要走到廊檐下,又碰到了老二。老二嬉皮笑脸地与她调情。

却要就也递给他一条褥垫,跟老二说:“请到大厅的东北角上等我。”

老二一样老实地接过褥垫走了。

他刚走,又碰到老三,从背后一把搂住。

却要如法砲制,拿给他一条褥垫,说道:“请到大厅的西南角上等我。”

接着,老四也来了,握着却要的手不肯放。却要给他褥垫后,说:“请到大厅的西北角上等我。”

就这样,李家的四个儿子,都走了。

老大第一个在大厅的角落里,屏息凝神地坐着。

大厅的门半开半壁,他看见自己的三个弟弟,陆续地一个个地走进来,都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他心里虽然惊讶,却也不敢发声。

过了一会,却要轻轻地举着火把,一脚踹开大厅的门,把大厅里的四个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却要大声对四个人说:“你们这些蠢小子,怎么都躲在这里过夜?”

李家的四位公子都扔了手里的东西,掩面而逃。

却要对着他们的后背,哈哈大笑。

从此以后,这几个人心里都怀着惭愧,不敢再对却要无礼了。

******

唐僖宗乾符年间的七月初秋,刘秉仁被任命到江西做官。

他从京城长安,带了一头骆驼到上任的地方。不料,这头骆驼自己偷偷跑出来,逃到了庐山的脚下。

南方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牲畜,看见了都非常吃惊。一些人把它围住,用箭射死了骆驼。

他们还把见到怪兽的事情,上报给了当地的官员刘秉仁。

刘秉仁听说有怪兽,亲自下乡查看。到了那里,他说道:“这是我家逃跑的骆驼而已。”

于是,他让人把骆驼埋在江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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