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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酉阳杂俎 之四

唐朝人李叔詹认识一个范阳山人,请他在家里居住,不时跟他谈天闲话。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却常常被他说中。他也会一些推算和驱邪的法术。

这样住了半年以后,范阳山人忽然对李叔詹说:“我不久要走了,我有一项画山水画的特别技能,临别送给你吧。”

于是,他让人在后厅里掘了个一丈见方、一尺多深的小池,用麻草灰和泥,涂在池壁之上。然后每天往池子里灌水,因为是新挖的土坑,水常常渗走,所以水位每天会降低。

这样连续天天加水,直到有一天,水池不再往外渗漏,水位不再降低的时候,这个范阳山人准备好毛笔和墨水。他花了很长时间,用牙齿把笔尖咬啮平整,再把毛笔蘸饱了墨水,然后挥舞着毛笔在小池的水面上,纵情书写。

大家仔细端详水池,只见水色变得浑浊了,墨水在清水里随意地漫延开去。

过了二日,范阳山人剪裁了四幅缜密的绢布,拉直后覆盖在水面上。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他让人把绢布举起来。就见绢布之上有一幅山水画,古松怪石、人物、房屋、草木,样样都栩栩如生。

李叔詹惊讶诧异,苦苦地诘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范阳山人只是淡淡地说,他擅长控制墨汁颜色,不让它们沉淀消散而已。

******

唐朝宗室大臣李夷简,在唐宪宗元和末年到四川做官。

当时成嘟集市当中有个人叫赵高,好勇斗狠,经常被关进监狱里。

他的背上刺了一个托塔天王的纹身。每次在衙门的大堂上,衙役要打他的时候,看到托塔天王,就不敢动手了。

这个赵高就因此在成嘟的街上为所欲为,成为一害。

李夷简上任以后,听说了这件事情,就让人把赵高抓到大堂上;命人用新制作的板子,披打他身上的天王纹身;直打到那个纹身消失才罢手,一共打了三十多下。

赵高在家休养了十来天,以后就常常袒开后背,到人家的门口乞讨,叫喊着讨要修理天王图的功德钱。

******

唐朝时,有个人叫韦行规,年少时骑马到京城之西的乡野游玩。黄昏时分,他到了一家客店。他犹豫着是继续赶路,还是住在客店里。

这家客店的院子前面,有个老人正在做工劳作,对韦行规说:“客人不要夜里赶路,这地方有很多盗匪。”

韦行规说:“我一向习练弓箭,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离开客店,继续骑马向前走。

走了几十里以后,天黑下来。有个人从草丛里钻出来,尾随在他后面。

韦行规喝叱了那人好几次,那人都没有反应。他就朝那人射箭,那人仍然紧紧尾随。

这时,韦行规的箭矢都射光了,他害怕起来,策马狂奔。

过了一会,忽然狂风大作,骤雨如注。韦行规下马,躲在一棵大树下面。

就见半空当中,有一片电光挥舞着冲着他飞过来,到了他的树梢顶上。

韦行规觉得无数的东西,纷纷扬扬地从头顶上掉下来。他接着一片,仔细一看,原来是木屑片。

不多久,地上的木屑片就积累到他的膝盖那么多了。韦行规又惊慌又恐惧,扔掉弓箭,向着空中跪拜求饶。

他拜了几十次,那片电光渐渐地飞向高处,慢慢地不见了。这时,天上的风雨也逐渐停息了。

韦行规看那棵大树,只剩下半截了。他找到自己的马,发现马鞍和包裹都丢失了。

他只好返回前面的那家客店,却看到那个老人依然在那里箍木桶。

韦行规觉得老人有些奇怪,就向他行礼,说了刚才的事情。

老人笑着说:“你不要凭恃你弓箭娴熟,也该知道我剑术了得。”

说着,老人领着韦行规进了后院。韦行规的马鞍和行李都放在地上,老人说:“只是试试你的本领而已。”

老人又拿出一块木桶的板子,上面钉满了箭矢,竟然都是韦行规所射的箭。

韦行规大惊,诚恳地要拜师学艺。

老人不肯答应,只是稍稍教了韦行规几个招式。

韦行规因此也学到他的一二分的剑术。

******

唐朝大臣黎干做长安京兆尹的时候,曲江附近的涂龙观里求雨,有好几千人都来观看。

黎干到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给官府让开道路。只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不躲避。

黎干很愤怒,命人在这个老人背上打二十板子。板子打在老人身上,就象坚硬的牛皮上一样,一点也不能伤害老人。老人被打完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黎干觉得这个老人不是寻常之辈,就派一个熟悉里弄道路的老衙役,暗暗地跟踪老人。

那个老人到了兰陵里,进入一个小门后,大声说道:“我今天收到了侮辱,快给我准备洗浴的热水。”

跟踪的老衙役记住了门牌,回来报告给黎干。

黎干很害怕,换了旧衣服,跟着老衙役到了老人家里。

但是天已经昏黑了,他们直闯进去,大声呼喊说京兆尹黎干拜见。

黎干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走到院子中央,跪拜在地上,说道:“今天怪我不识高人的面,冲撞了高人,罪该万死。”

那个老人吃惊地站起来,说道:“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老人连忙把黎干扶起来,请他走进屋里。黎干知道可以讲情面的,就说:“我是京兆尹,威势稍稍有损就会被人瞧不起。高人隐藏了真实身份,不是慧眼,哪能分辨得出来呢。如果你这次责怪我,就是故意引导我犯错,不是义士的做法了。”

老人笑着说:“这就是我的过错了。”

于是,老人让人摆上酒菜,把老衙役也一起请来,坐下吃酒。

几人谈到夜深时分,说到养生的法术,老人的话语就高深莫测,深奥难懂了。黎干愈发地敬畏。

老人接着说:“我给京兆尹大人表演一下剑术吧。”

说着他走进后堂,等了很久,才换了装束出来。只见他穿着紫衣裳,戴着红裹巾,抱着七口长短不同的宝剑,来到庭院当中,上下飞腾跳跃,挥舞不止。就见剑光如电,剑影横飞发出如撕裂布帛一样的声音;七把剑旋转盘旋,就象火焰一般不住蹿动。

其中有一把二尺多长的短剑,不时地飞到黎干的裤脚边。黎干吓得颤抖不止,跪下连连叩头。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老人双手挥动,七把剑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插在地面上。

老人看着黎干说:“刚才不过是试试黎大人的胆气而已。”

黎干拜着说:“从今以后,我的性命全在高人的手里,任凭高人差遣。”

老人说:“你的骨相没有道术的气息,不能教诲你。以后再说吧。”

黎干回家以后,脸上气色就象生了一场大病,照镜子的时候,才知道被削去了一寸多长的胡须。

后来,黎干再去拜访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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