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婆
广西南宁和宜州以西,南丹县附近的许多蛮族,都居住在悬崖和深谷当中。
有一种野兽,名叫野婆,黄色的头发,梳着椎形的发髻,赤着脚,袒裸着身体,俨然是一个妇女。
它在山谷里上下奔跑,象猿猴一样飞快,从腰之下,长着一块皮,象牛鼻子一样垂挂到膝盖上。它的力气超过几个健壮的男人,喜欢偷盗人家的小孩。不过,它性情多疑,畏惧人们咒骂它。它偷盗了人家小孩以后,一定会回到丢失孩子这家人家,偷偷地窥视。
那家人家知道是它偷窃了小孩,就聚集了邻里,一起不停地大骂。它往往因为骂人的人数太多,只好挟带着那个小孩,又还给人家。
这种野兽的群体当中,全是雌性的,没有匹配的配偶。每次遇到男子,它一定会抱着他求偶。
有时,几个健壮的男人设计把它挤到巨大的山洞里。它跑来跑去地咆哮,跳跃着却出不来。
蛮族的人就集合众人刺杀它。它到死都用手护卫着腰间,不吭放手。
人们剖开它的腰部,得到一寸见方的一个玉印,晶莹剔透,上面的字象是篆书,但是无法识别,既不是镌刻的,也不是镂刻的,大概是自然形成的文字。然而,人们也终究不知道它珍重这个玉印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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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车鸟
鬼车,俗称叫“九头鸟”。唐朝人陆长源的《辨疑志》里,又叫做“渠逸鸟”。
世上传说这种鸟本来有十个头颅,被狗咬掉了一个,到现在那个伤口的血滴到人家里,就会引发灾祸。所以,人们听到它的声音,就一定要把狗放出去,灭掉灯火,期望它快点过去。
河流湖泊多的地区,下雨的晚上,往往听到它的叫声。
欧阳修有一首诗,微妙地描绘了它悲哀的鸣叫声,可是很少有人见到过它的样子。
宋孝宗淳熙年间,有个叫李寿翁的人担任长沙知州,曾经招募人,并且捕捉到了一只这种鸟。
它身体圆圆的,象畚箕;十个脖颈长在身体四周。其中九个脖颈上有头,只有一个没有头颅,那个脖颈上鲜血一点点地滴下来,就象世人传说的那样。它每个脖颈上又各生着一对翅膀,飞行的时候,十八只翅膀一起挥动,相互竞争,不相互配合,以致有因为争斗而折断和伤损的。
五代时候的后周,汉国公主出嫁,皇帝就在嘉会门的左边赏赐给她一所宅邸。那里高楼凌云,复道横空,靠近皇宫禁城。一次,公主生病了,一天中午,忽然有一只九头鸟飞到她家洗衣服的石头上。那只鸟象野鸭子,却有畚箕那么大。它啾啾地哀鸣,一点也不害怕人。
公主命人用弓箭射它,没有射中它。它飞走了。
这天夜里,公主死去了。
这种鸟确实是不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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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妓严蕊
南宋时候,浙江天台有个官妓叫严蕊,字幼芳,善于弹琴、下棋、歌舞、音乐和书画,她的美貌和技艺冠绝一时。
她有时也写诗词,经常有很美好的诗句,她对也挺精通古代和当时的知识。她善于逢迎客人,四周围的人听说了她的名气,有人不远千里,登门求见她。
有个叫唐与正的人担任台州知州的时候,在酒宴上曾经让她写一首红白桃花的诗。她立刻就写成一首《如梦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唐与正重重地赏赐了她。
又一次七夕节,州府衙门里举行宴会,在座的有很多名士。用在座一位豪杰叫谢元卿的,一向听说严蕊的名声,就让给她写诗词,用自己的名字,作为韵脚。
他们刚喝完一圈酒,严蕊就写成了《鹊桥仙》道: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雀懒,耕慵织捐,空做古今佳话。人家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谢元卿被她迷住了,在她家留住了半年,把所带的钱财都赠送给她后,才返回家去。
后来,朱熹担任巡查官,来到台州。他想要罗织知州唐与正的罪,就指责他曾经和严蕊关系不正常。朱熹把严蕊关在监狱里一个多月,严蕊虽然受尽了各种痛苦的刑罚,却不肯说唐与正的一句坏话。
有个监狱的官员用好话引诱严蕊说:“你怎么不早点认罪呢,也不过受到杖击的惩罚。况且已经给你断案了,又不是重罪,何必受这些痛苦呢?”
严蕊回答说:“我是下贱的妓女,纵然是跟知州有不好的关系,按照法律也不至于判死罪。可是是非和真假,难道可以随便污蔑士大夫吗?我就是死了,也不肯诬陷人家。”
她说的话很坚定,于是再次被痛打,仍旧关在监狱里。两个月里,多次受到殴打,精神摧残,几乎将要死去。可是她的声誉却愈发地出名了,以致皇帝都听说了这件事情。
没有多久,朱熹被调任了其他官职。新来的官员叫岳霖,可怜严蕊疾病憔悴,命令她写首词说明自己的情况。
严蕊不假思索,立刻口里就念了一首《卜算子》,道: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lain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那个官员岳霖当天就判决,准许严蕊从良,脱离了妓女的户籍。
后来,有个皇帝的亲属,把严蕊纳做了小妾。她就这样过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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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绍岁币
南宋高宗绍兴年间,每年向金国送去的岁币,有白银二十万两,绢布二十万匹。其中红色的绢布十二万匹,每匹重十两;浙江产的绢布八万匹,每匹重九两。
宋朝主管军事的枢密院,派遣四名官员做使臣,负责押送白银;然后朝廷主管财政的户部又派十二名官员做使臣,负责押送绢布。
在这年前的十二月下旬,负责保管的差官、称重的差官,预先护送钱物,到达江苏盱眙,并把钱物卸载保管。
接着,派遣一名将官,率领三百名军士,护送钱物,渡过淮河。
然后,负责交割的正职官员,一般由淮南府的财政官担任;副职,由本地或旁边地区的军事副指挥官担任。
每次交付岁币的前三天,县把一百块银两样品、五百匹绢布样品,送过淮河,给金国人检验。
交送岁币的正职使者,一般是南京府的漕运官员;副职使者,是副州级的官员。在所送的银两、绢布之内,挑出六匹白色的绢布、六锭银两,分成三份,派马队分别送出去:一份送到北京,一份送到开封,一份送到四周的岁币仓库,都由目的地的接收人员检验确认。
一般新年的前三天开始交割,会在两个月内完成。
起初的几年,绢布交割过去后,十分之九会被退回来,因为金国人的秤和尺的比例混乱,还有金国方面接收人员索要贿赂,故意刁难。
几个月后,如果对方所要求的得道了满足,这才通过了检验这一关。但是,接着,仍然会有十分之四、五的钱物被退回拒收。
从开始交割到最后结束,一般金国人在各个关节上会索要的手续费,包括一千三百多两白银、三十五两黄金、三十六匹木棉布、六十二匹白布;还有三百四十五石的美酒,可以共折合白银六百二十两,其他各色酒二千六百瓶,茶叶水果等的杂物还没有计算在内,这些都要由淮东的财物部门出纳。
然后,还要贴上损耗银两二千四百多两,每年还要增加二百多两的白银,都是淮东财物司负责。
凡是宋朝的正职、副职使者,以及陪同官吏的饭菜之类,都是由淮东的漕运司负责办理。甚至到安排棚屋、厨房、厕所灯,都由盱眙运送竹子和木材到金国的土地上盖造,金国完全不负责。
盱眙每天由知县率领民夫渡过淮河,进行搬运、移送等一切事务。
还有那些被金国退回来的东西,连夜运送,渡过淮河,存放到盱眙的仓库里保存。
这些劳务实在是非常繁重。而且,南宋的官吏到了淮河北岸二百多步以后,才到交纳岁币的场所,全部是步行前往。如果遇到下雨泥泞,官员们都在撩起袍服在泥水里行走,艰苦的情况无法形容。
宋孝宗淳熙十三年(公元1187年),淮南漕运司的官员叫权安节的,担任岁币使者。这一年,金国人把送去的岁币全部退回拒收,把拣得乱七八糟的银两和布匹交换给宋朝人,逼着他们带回去。
权安节严词拒绝,金国人派军士威胁驱赶他们。
权安节受不了侮辱,气愤地说:“宁可死在这里。如果交割不成公,绝不回去,即使虽在野地里,没有饭吃,也没关系。”
他声色俱厉,激动万分。
金国人估计没法让他屈服,竟然如数全部接收了,然后把公文回复交给了他,让他回到南宋。
宋孝宗听说这件事情后,欢喜地说:“权安节在金国的地方能这样有志气,很可贵。如果不是遇到这件事情,我怎么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于是,权安节被调到中央,担任高级官职。
当时,担任副职的汪大定,也很有功劳,受到了奖赏和提拔。
除了这些每年例常的岁币,遇到双方的节庆、生日,也会派使者前往金国,每次的礼物包括金器一千两、银器一万两、彩缎一千匹。还有香料、茶叶等等的物品,比如药品、水果、丝绸玉器、杂物等等,都另外计算。
如果是通过海路运送的,那么所有礼物要加倍。
然后,使者官吏的本人的赏赐也很多:正职使者五百贯铜钱,白银一百两、绢布一百匹。副职使者四百贯铜钱,白银一百两、绢布一百匹。陪同的官差,上等职务的白银五十两、绢布十匹,中等职务的白银十两、绢布十匹,下等职务的白银五两、绢布五匹。
另外,使团出发、回来迎接的时候,朝廷另外有赏赐等项费用:出发时,正职和副职使者,每人黄金二十五两,还有美玉腰带、骏马等。
边境上盱眙等处的地方,在接送南宋和金国双方的使团的时候,一般要金国和南宋使团每年各八次,赏赐酒宴,每次花费一万八千五百多贯的铜钱,而沿途各处的应接都没有包括在内。
如果是金国的使者前来,赏赐的钱物更多。
比如,有一年岁币白银二十万两、绢布三十万匹、宝石二十万盒,全部分成五百个大包交纳。另外向北京交送的税,包括丝绸杂物等价值一百万贯铜钱,上等布匹以及土特产等没有包括在内。
另外一年,双方和议达成后,岁币为白银二十五万两、绢布二十五万匹。
金兀术生病临死之前,告诫他手下的将帅说:“南宋每年给我们送来岁币,竭尽了他们的财政收入,怎么能避免对百姓的沉重赋敛呢?不合道理地混乱政策,导致民心离散,军民叛变和逃亡,不可避免。南宋也有这种情况,而我们呢,又应当怎么做呢?”
当时,双方来往的使者,络绎不绝。每次经过盱眙,都要到著名景点,饮酒游玩,在石壁上题写诗词,记上岁月。后来这种活动成了惯例,山上的石壁几乎被题写满了字。
宋高宗绍兴年间,有个叫郑汝谐的使臣,题了一首诗,道是:
忍耻包羞事北庭,
奚奴得意管逢迎。
燕山有石无人勒,
却向都梁记姓名。
真是对当时实际情况的如实描述啊。
哎!与金国打仗,花费的军队费用,固然巨大;可是和议的费用,也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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