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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唐摭言 之一

唐朝科举考试后,在京城长安和洛阳附近,总会举行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其中最隆重的就是曲江大会,也叫关宴,就是在曲江边上举行的集会和宴饮。每次举行关宴的这一天,整个京城的人倾城而出,都来观看新中的进士。有些官宦人家,也趁此机会挑选女婿。曲江附近人流如织,川流不息。

有个叫温定的书生,考了许多年的科举,却一次也没有得中。他本来就是个率性放纵的人,对于世间人情的浅薄和浮躁,很是愤懑。他就经常设法挑恤和侮辱这个世道。

唐僖宗乾符年间,丁酉那一年的关宴,尤其地热闹,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次。

到了这天,温定雇了一顶豪华的肩抬躺椅,把它装饰得金碧辉煌。他坐上去后,用缀满珠翠的帘子盖住自己。他的肩椅后边,又跟随着两排衣着高雅华贵的侍者和婢女。他们缓缓而行,徘徊在人群渊薮、翠柳婆娑的曲江岸边。

参加关宴的新进士和达官贵人,都以为他是哪家豪门贵胄,都敬畏地侧目而视。有些世家大族的女伴,也故意将小船停靠近岸边,想吸引他的注意,更有甚者,主动挑逗他。

当时关宴活动刚结束了露天的活动,准备转移到亭子里举行宴会。巨大的人群都四处活动。

正在所有人兴高采烈、得意非凡的时候,温定突然将自己的一条裸露的腿伸出帘子,垂在躺椅外面。他的这条腿又粗又壮,而且毛绒绒地长满腿毛。

那些自负高雅的男男女女,都大出意料,纷纷用袖子挡住鼻子,落荒而走。那些迫近岸边的女子,也赶忙催促船家远远离开。

许多人都说:“这一定是那个喜欢捉弄人的温定。”

******

王勃写滕王阁序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这天,洪州的长官阎伯屿在滕王阁举行宴会,想请人写一篇文章描述当时的盛况。

这时的王勃就已经名声在外,但是阎伯屿却不大相信。阎伯屿让自己的女婿提前写好了一片文章,准备让他因此出人头地、扬扬名声。

宴会的时候,阎伯屿却故意拿出纸笔,询问谁能当场写下文章。许多人都知道阎伯屿的用意,都不敢接手这件事情。只有王勃毫不推让,接过了纸和笔。

阎伯屿心里大大地不高兴,拂衣而起。他赌气地让人跟在王勃背后,看他写出什么文章来。

王勃写下第一句:“南昌故郡,洪都新府;”。

下面的人向阎伯屿报告后,阎伯屿说:“这也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

接着,王勃写下:“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阎伯屿听到回报后,沉默不语。

然后,当王勃写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阎伯屿霍然站起来,惊叹地说道:“这真是个天才啊,这篇文章会流传千古的。”、

他连忙诚敬地再次邀请王勃坐到上位,所有人尽兴而散。

******

唐朝宰相王播年少时,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他只好借住到扬州的惠昭寺的木兰院里,跟着和尚们一起吃饭。

寺庙里的和尚们,很嫌弃和厌倦贫穷的王播。和尚们故意吃完饭才敲斋钟,王播听到钟声,到食堂时,已经没有饭了。

二十年后,王播做了高官,被派到扬州镇守。他也就再次访巡自己住过的那座庙宇。

他看到自己过去题写在庙宇墙壁上的诗,都被碧绿的青纱布保护起来。

王播因此写了二首绝句道:

二十年前此院游,

木兰花发院新修。

而今再到经行处,

树老无花僧白头。

第二首是:

上堂已了各西东,

惭愧闍黎饭后钟。

二十年来尘扑面,

如今始得碧纱笼。

******

李白初次从四川来到京城长安,名气还没有传播开来。

他拿着自己的作品,前去拜谒贺知章。

贺知章看了李白的《蜀道难》这篇诗作,眉飞色舞地说:“老兄你简直不是人世间的人,难道是天上的太白星谪落下来的吗?”

******

唐朝穆宗长庆年间,宰相王起担任科举考试的主考官,他一心要把“白敏中”录取为状元。

但是,白敏中跟“贺拔惎”两个人是好朋友,而贺拔惎虽然有文才,却落拓不羁,王起很讨厌他。

主考官王起就秘密地派人,把自己的意思透露给白敏中,要他跟贺拔惎绝交。

白敏中爽快地答应了,说道:“悉听尊便。”

然后,贺拔惎果然又来拜访白敏中了,白敏中的家人,就说他外出不在家。

贺拔惎在白敏中的家门前逗留了一会,不声不响地走了。

白敏中这时却从家里跑了出来,连连呼喊左右的家人,把贺拔惎召唤回来。他把事情的经过,全象贺拔惎坦白了。

白敏中还说:“科举考试取中又不是只有一个门路,怎么能因此背负了至交好友呢!”

他们高兴地饮宴,天黑以后贺拔惎才离开。

王起派来的人见了,非常愤怒,原原本本地报告给了王起,以为白敏中这次要完蛋。

不料,王起说:“我原来想只取中白敏中,现在正好连贺拔惎也一起取中了。”

******

唐朝末年,有个人叫陈磻叟。

他父亲叫陈岵,很有才学,特别专注于佛教经典。唐穆宗的时候,陈岵把自己注写的《维摩经》,进献给皇帝。唐懿宗就示意大臣们给陈岵安排一个好的官职。

可是,朝廷里的大臣看不起陈岵,觉得他只是注解佛经而已,就要压制他,只是让他担任无关紧要的小官职。

陈岵的儿子陈磻叟生得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牙齿稀疏,可是却文采焕然。陈磻叟自己也很自负,觉得是辅佐王霸的大才子,经常口出大言,滔滔雄辩。就算面对公卿大臣,他也旁若无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儒家名教当中的人物,二十岁就出家做了道士,记名在昊天观。

唐懿宗咸通年间,朝廷里举行道教和佛教的辩论大会。道士一方,多次失败。唐懿宗心里有些不高兴,就让人出去说,不管是否是新加入道教的人,只要能辩驳倒佛教人物,就予以重赏。

陈磻叟就毛遂自荐,参加辩论大会。

但是佛教一方的主辩者,不小心引用《涅槃经疏》里的文字。陈磻叟从小就受父亲影响,非常了解佛教经典,就大声驳斥道:“我们正在举行皇帝的庆贺大典,你嘴里虽然念诵佛号,却引用《涅槃》经,犯了大不敬的罪过。”

起初那些和尚以为陈磻叟是个道士,不了结佛教经书,被他这么一反驳,吓得差点摔倒,不得不承认失败。

陈磻叟接着又多次驳倒了几个和尚,为道教一方赢得了胜利。

唐懿宗很开心,就赏赐给陈磻叟一件只有高等官员才能穿的紫色袍子。

陈磻叟因此也越发地放纵,经常侮慢达官贵胄和名流大宿。他还偷偷地向皇帝表示:“陈磻叟本来就是官家子弟,不想一直做道士,希望能被任命去地方做官。”

于是,皇帝就派他担任安徽秋浦县的县令。陈磻叟担任县令不满一届,就象皇帝上了条陈,历数了当时的十条弊病。他的上书里,还说:“朝廷如果抄了边碱的家,所得的财物,可以支付一二年的朝廷军费。”

唐懿宗看了他的上书,问道:“边碱是什么人?”

旁边的侍臣就说:“是宰相路岩家的小吏。”

虽然唐懿宗并没有做出任何处理,宰相路岩知道这件事情后,大为恼火,当天就说他欺君罔上,污蔑大臣,将他的官职革去,把陈磻叟流放到越南清化县。

后来,宰相路岩倒台后,陈磻叟被召回来,任命为邓州司马。

当时的天下,经历了黄巢叛军攻陷京城长安的动乱以后,藩镇割据愈演愈烈。陈磻叟出任的路上,遇到大将刘巨容的军队。

刘巨容当时控制着襄阳一带,非常轻视陈磻叟,对待他就象一个下人一样。

陈磻叟告辞以后,给刘巨容的幕僚写了一封信,说道:“我这就离开无礼的地方,马上可以逍遥自在了。”

刘巨容见了这封信,大怒不已,派了十几个士兵,追捕陈磻叟。他们在汉江边抓到陈磻叟,把他全家三十多口,全部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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