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盼望着的东西，就越是难以等到，好不容易挨到了腊月二十八，柳明珠找人交接了工作，匆忙买了点东西就忙着往家里赶。交接工作的时候，老板许诺付给比平时多三倍的加班费，让她春节不要回家，但却被她拒绝了。
一年就一个春节，好不容易盼到了，能跟爸妈、爷爷奶奶、还有弟弟在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多不容易，就算给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个家庭的其乐融融。
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李彩柔领着明序、明珠早早地来到集市，临近年关，买东西得赶早，要不然好东西都被别人挑走了。
明序最讨厌逛街，但却被姐姐柳明珠拖拉硬拽弄去了，在家里，除了爸爸柳永发之外，他便是最强劳动力，姐弟两在城里散逛，明珠总喜欢将包包扔给他拎着，用姐姐的话来说：“男人不都是拎包的吗？”
在街上，明珠买好的东西都交给明序，尽管他的手里已经提不下其他的东西了，但明珠依然不依不饶，左移右移非得让他拎住。
“姐，你就别折磨我了，好重。”明序不满地抱怨道。
这时候，明珠总会学着李彩柔的口吻说道：“嘿，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就这点能耐啊，姐知道你在保存实力，别叫苦了，顶多待会买点好吃的犒劳你。”
“我……”，明序实在无语，他几乎已用尽了全力，不知道姐姐从哪个地方能够看出他保存实力，就这种高强度的劳动，吃什么好吃的也补不回来啊。
显然，明珠是在跟他开玩笑呢，才一眨眼的功夫，明序就感觉轻松多了，手里的东西被分担了一些，走起路来极为顺当。
腊月三十的早上，明序早早地去接柳爷爷和容奶奶。经过方晴和柳永威连夜做思想工作，柳超再也不提要接爷爷奶奶过年的事了，就如同从来没有说过一般。
柳超喜欢玩具枪，方晴答应过他，如果她打消接爷爷奶奶过年的念头，就满足他的愿望将玩具枪买给他，为了玩具枪，他决定装聋作哑，至于爷爷奶奶，被哥哥明序接走也一样。
二老在明序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着，路上很多人见了都开口相问：“柳大爷，要到哪里去啊？”
“去我大孙子家过年，瞧，这就是我大孙子，很早就跑来接我们了。”柳爷爷指了指身边的明序，脸上笑得无比灿烂。明序是二老的骄傲，走到哪里都会忍不住夸赞。
“哦，孙子都这么大了啊，你们二老真有福气，好好去过年吧，有孙子孙女来接就得去，我那孙子很久都没来看我了。”搭话的人有些失落，就算柳爷爷和容奶奶生活艰难，依旧值得他羡慕，有钱又怎么了，没人关心也是枉然，注定孤苦无依。
一路上，柳爷爷和容奶奶的笑容始终都没停过，进了家门，明珠赶紧端上茶点，为二老削苹果、剥橘子。伺候得十分周到。
“来，奶奶，吃个苹果。”
“来，爷爷，吃颗酥糖。”
……
“额，够了，吃不了那么多。”二老内心欢喜，老实说他们还真不愿意回家去住，柳永发和李彩柔无比孝顺，在这里，他们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更不会招来谩骂。
但他们心知肚明，大儿子家太过拥挤，短时间住在一起没时间，要是长时间住在一起准会有诸多不便，这七八年来，每年都有那么五六天和大儿子一家人住已经很不错了，人应该知足，知足者才能常乐。
这是他们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柳爷爷和容奶奶暂时将一切全都抛诸脑后，该享受的时候就享受，也许明年、也许后年，他们就会被埋入黄土，过一天少一天，过一年少一年。
初六了，柳明珠去到城里上班，柳爷爷和容奶奶也回家住了，深夜，明序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一口漆黑的棺材陈设在屋中，周围许多人敲锣打鼓，他从人群中找到了爸妈，找到了姐姐，也找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但就是没找到爷爷和奶奶。
“爷爷。奶奶。啊！不可以，我不准你们离开我。”明序大声呼喊，手脚狂乱地挥动，好像有人按住他，不让他接近那口棺材，他很想掀开棺材盖看一看，想知道里面躺着的人究竟是谁，是爷爷，还是奶奶。
他的声音很大，就连隔壁的人都听到了，李彩柔和柳永发静静听着，不敢将他叫醒，据说不能随便叫醒睡梦中的人，否则被叫醒的人会变成傻子。
明序竭力挣扎，终于来到漆黑的棺材旁边，掀开盖子一看，“咦，竟然不是爷爷奶奶啊。这是……”他仔细一看，才发选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舅妈。
在他上高一的时候，他的舅妈患病去世，死的时候临近年关，终于没能熬过年去。大舅妈就是在那年正月初六下葬的，距离今年整整五年。
犹记得当时天气异常恶劣，天空灰蒙蒙的，还下着雨夹雪，明序与其他表兄妹手里捧着青香跪在棺材旁边，被冻得瑟瑟发抖。或许是死者有灵，受了什么委屈，才让下葬的日子如此不凡，葬下之后，天空放晴，太阳破云而出，地面蒸腾起蒙蒙水雾，寒冷彻底被驱散，温暖的风吹在脸颊，如梦亦如幻。
或许是他太过紧张了吧，最近老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第二天，李彩柔请了村里辈分最大，最德高望重的人为明序招魂，黑色的线圈扎在手腕上，感觉异常别扭。
随着年龄的增长，明序早已不相信神鬼之说，看着手腕上怪怪的线圈，感觉妈妈真是愚顽不化。
假期已过，我和明序终于有机会一同回学校了，多少次错过，彼此都心有遗憾，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我们聊起了很多很多，既有书本，也有生活。
自此，柳家的一切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扎根，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一般，感觉无比真实。风吹打在车窗，沙沙作响，正为我翻腾的思绪配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