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木头瞬间眸光黯淡,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淡淡说道:“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来探望你。”言罢不等我再说什么,便已经转过身去了。
“木头,我们是好兄弟,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木头身形一怔,最终是没有理会我风中的深情呼喊,就那样身影萧条的淡出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失落,有气无力的折了回去。
“子期哥哥还会再来吗?”即使项凛风就在身旁,陆云姬也毫不掩饰对木头的不舍之情。
“也许会吧……”我看着陆云姬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感慨,上天真是造孽!如果陆云姬不是项凛风的妃子,那么她与木头铁定能早就一段佳话。如今她是身在皇宫,心系木头,着实身不由己了些。
“我有些累了,先回寝宫歇息了。”陆云姬平日爱笑,但今日却没了笑颜,她丢下这么句话,便回了寝宫。
如今,依旧开怀之人便只有项凛风了。
从繁茂宫回去的路上,我不住叹气,心中委实郁结,项凛风则是满面春光,时而像个孩子似得捡起地上的石子丢着玩,时而随手摘朵路边花,不亦乐乎的插在我的发髻上,面对他这有损君王威严的模样,我懒得理,索性就随他折腾了。
快走到轩凝殿时,钟策疾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项凛风立马变得人模人样了。
“皇上,查到了。”钟策一脸严肃,压着声音。
“是谁?”
“是……丞相。”
当钟策小心翼翼的报出丞相二字时,项凛风的脸上蓦的一愣,随即神情凝重的说道:“不必摆驾,速速跟朕去丞相府。”
见项凛风火急火燎的模样,我赶忙上前。
“皇上,发生了什么事?”
“沐白要随朕去前往丞相府走走吗?”
项凛风既然邀请我了,我便没有拒绝,宫中烦闷,我寻思着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对于丞相派人刺杀朕这事,钟策你是怎么看的?”
原来项凛风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去丞相府,合着是去兴师问罪的。
“卑职以为,丞相大人对鸿妃疼爱有加,您又把鸿妃打入了冷宫,一时激起了他的怒气,所以才贸然行刺皇上。”
原来当朝丞相便是鸿妃他爹,项凛风的舅舅。啧啧,我对项凛风又有了进一步了解,他不仅仇敌遍天下,皇宫中估摸着也有不少想要一剑捅死他之人。
“朕可不是这么觉得。丞相为人中规中矩,性子虽冲动却软弱,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况且朕只是将鸿妃打入了冷宫,并未将她怎样,他就是再对朕有怒气,恐怕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行刺于朕。”
我有些匪夷所思了,看鸿妃的性子,倒是和她爹截然相反。
项凛风似是顾虑到我会有这样的疑问,于是便轻描淡写甩出一句,“鸿妃的性子随她娘亲。”
钟策恍然大悟,“依皇上所言,丞相大人是受人指使?可是谁又能有能耐指使当朝丞相做这种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事?”
“幕后之人是谁朕还没个人选,但若说能耐……”项凛风说道此时刻意顿了一下,他问钟策,“丞相的为人你我都清楚,说大事,他是以国事为大,论家事,除去他死去的发妻,对他来说唯一重要的人便是鸿妃了,但若真的要做个比较,鸿妃的位置比他丞相的身份都重要百倍。所以,你该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
“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拿鸿妃的性命要挟丞相,丞相不得已才这么做?”
项凛风点点头。
话说这钟策可能因为一直跟在项凛风左右的缘故,稍一提点便能捉住重点,瞬间开窍。而我却一直是云里雾里的猜不透其中利害关系。
“至于幕后指使者,要问了丞相才清楚。”
于是我们三人便驱着马车一路狂奔到了丞相府。
下了马车,钟策率先扣了丞相府的大门,可是好一会,却不见人来应门。
项凛风见状眉头深锁,忽而大步走了过去。
“钟策,踹门!”
钟策得令,毫不犹豫的一脚向大门踹去,也亏他脚劲大,或者是丞相府的大门不结实,竟然两脚就给踹开了。我汗颜,这两人一皇帝,一护卫队长,身份如此高贵,作为却如此
踹开门后,这两人没有立马冲进去,而是背影僵直的就站在了那里。
我走上前去,小声询问:“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进去?”
项凛风猛的转过身来,大手严实的捂住了我的双眼。
我眼前一黑,有些慌乱。
“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你捂住我的眼睛做什么?”
“这宅子里的情景,你还是不看为妙,听朕的话,回马车上去等朕回来。”
项凛风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想要进丞相府一探究竟。
“我不回马车,我要看看这丞相府是什么样的。”我固执的拉下了项凛风缚在我双眼的手掌。
项凛风一双清眸忽闪忽闪,突然他勾起一抹坏笑,“让你看看也好,说不准今夜你一人难以入睡便会来钻朕的被窝。”
对于项凛风所说的话,我眼睛眨了三眨,压根不懂他的意思,以为他又在趁机调笑我,于是便一抬头,大步跨进了丞相府大门。
事实证明,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我本事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进丞相府中,紧接着便听到我气贯山河的一声惊叫,随后便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横冲直撞的了出来,最后没出息的一头扎进了项凛风的怀中。
“不听朕的话,吃亏在眼前。”项凛风轻柔的抚了抚我的头发,而后轻声说道:“如此你便乖乖的回马车上等我吧。”
我惊魂未定,木讷的点点头。
项凛风复又拍拍我的肩膀,同钟策一起进了丞相府。我钻进马车不住抚着心口,我那一颗脆弱的小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似得。
来晚了,来晚了,项凛风来晚了,丞相府内一片横尸,血流成河,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被灭口了。
项凛风和钟策折回来时我依旧是惊魂未定,声音打着颤。
不怪我胆怂,正常女子见到那骇人的一幕想必吓晕过去的都有。我虽是将军之女,但半生戎马征战沙场的是我爹爹,他见惯了小山似得尸体,各种各样的花式死法,因而能游走尸体间而不怵。而我从小见着死猫死狗都会惊叫三声,更何况今日丞相府内躺满地的并非猫猫狗狗,能不让人心惊吗?
马车内,项凛风一直握着我的手,即使被他握着双手略显安心了,我还是没出息的一路怂到了皇宫内。
当朝丞相是项凛风的亲舅舅,可是瞅瞅项凛风,死了舅舅竟然还如此云淡风轻,眼中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你要是说他没心没肺吧,却不尽然,从我对项凛风这人肤浅的了解来看,他可不就是属于那种天下大乱于眼前,却还能吃喝玩乐自在安逸的那种,仿佛什么都事不关己,有时却又着实事事上心。
回了寝宫,我方舒了神,怯怯的问项凛风,“以往,便是我没来之前,皇上可有像如今这三番五次遇到刺杀?”
项凛风认真思索,回到:“有倒是有,但也只有那么一两次,并且都是一人所为,那便是琉璃的义父。一两次刺杀没有得手,他倒还是想不开,索性暗的不成来明的,结果落了个满门抄斩。”
我心道,果然,项凛风如此破天荒的隔三差五遇刺,恐怕追究起来,全都是因为我。我暗自心酸,这姜国君交予我的克君任务,我虽心里将其抛弃了,但是实际上,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该克的依然在克,哪个都不受我的控制。
“沐白,在想什么?”项凛风弯下腰向我凑近,仿佛是看透了我内心的所思所想。
“我怕……”本想将心中的担忧以最平常淡然的口吻说出来,但话一出口,却是带着羞人的颤音。
“你怕什么?怕朕会再次连累到你吗?”项凛风许是思及我被琉璃绑架,路上遇刺皆是由他而起,于是脸上慢慢爬上自责,语气也更加柔软了起来,生怕是刺激到我看似脆弱的小心灵。
“沐白莫怕,朕会保护你,即使这些事情无法避免,朕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我承认我感动了,但是我怕的着实不是这个。
“我怕,我怕我会克……克到你……”此时我真不敢说出“克死你”这三个字,真怕是一语成谶,到时我也难辞其咎,毕竟我现在不仅是个扫把星,还是个乌鸦嘴。
项凛风一愣,旋即满不在乎的揉揉我的脑袋,语气轻快的说道:“沐白别瞎想,你怎会克着朕?要朕说你不是扫把星,你是朕的幸运星,因为有你在,朕三番五次遇刺都化险为夷了,这岂不是幸运之极?”
我知道项凛风是在安慰我,并且这安慰之词在我看来着实有些牵强,若我不出现在他身旁,本可以没有这些事情发生的,而在他看来,我的出现倒成了可取之处。此刻我这心情,可真是半是欢喜半是忧。
第二天,随着丞相家被灭门的消息传开,项凛风之前在北境遭遇刺杀的事情也瞒不住了。本来这事情项凛风不想声张,只是暗地里让钟策调查,只是没想到幕后黑手还是快了一步。因对方行动狠绝毒辣且专业,没有留下一丝线索,所以这事情还不好断言究竟为谁所做。
而我认为,能指使丞相行刺皇帝,后又毫不留情将这颗棋子杀死,这幕后之人,必定不是一般的主,并且和项凛风,铁定有着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即使这些事情在皇宫中闹的风风雨雨,弄的人心皆惶惶,但是项凛风却依旧风雨安定的样子,晚膳过后便悠哉悠哉的来伊水宫找我小酌了起来。
我不会喝酒,所以就陪着项凛风聊天,解解他心中的悲戚。我猜想,项凛风也只是表面上表现的云淡风轻,实际心里恐怕是在滴血,只是他忍着,打掉牙往肚里吞,所以外人自是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