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了?”大富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手顿时醒悟道:“我刚刚从超市买了冰镇啤酒,还有和牛,所以手有点凉,不好意思啊。”
梁晨看看他左手拎着的袋子里果然有几瓶啤酒,还有些吃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刚才有个老伯伯来抄水表,你不在家,我跟他说……!”
“福伯啊!”大富说:“他是不是又没抄我家的啊?他每次都不记得我住在这里呢。”
梁晨奇怪问:“为什么?”
“他记性不好啊,每次总是以为这里没人住,”大富边说边打开门,“一起进来吧,牛排一会儿就好!”
“好……啊!”梁晨不好意思拒绝,心里却在疑惑:难道真是福伯记性不好?
大富家里的摆设很简单。
不过梁晨没有心思去研究邻居的家居,倒是被一张照片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女孩的半身照,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浅黄色的连衣裙,笑容可掬。
不知道为什么,梁晨看着这张照片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是我的女朋友,”大富说,“很可爱吧?”
“嗯!”梁晨点点头。
也许是看得时间太长了,眼前的照片慢慢模糊,女孩温暖的笑容竟然变得僵硬,眼球开始突出来,脸色惨白,嘴角开始流血,这不就是那个趴在窗口的女人吗?
梁晨脸色有些苍白,大富从身后拍了拍他说:“怎么了,是不是饿得有些过头了?”
一瞬间,梁晨眼前的照片又恢复正常,难道又是自己眼花了?
“对不起,最近我家发生了很多事情,搞得我都有些神经质了,”梁晨很不好意思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富一脸好奇。
梁晨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晚上你真的没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大富不明白。
“就是……,”梁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在这时,梁晨又听到隔壁,就是他租住的那间房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除了那个声音,四周静极了,似乎都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大富的脸上也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左右看了看,轻轻地揉了揉鼻子:“好香,和牛应该好了。”
梁晨看着他的背影,感到惊讶不已,他难道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吗?
“好了,别愣着了,快来吃牛排吧,”大富从厨房端出一盘牛排放在餐桌上,在梁晨对面坐下来,“尝尝我的手艺。”
梁晨盯着眼前的那盘诱人的牛排,刚准备大快朵颐,却看到牛排下面好像有东西正在慢慢地溢出来,瞬间就流满了整个盘子。
鲜红的液体顺着盘子边缘,一滴滴地滴到地板上,梁晨终于看清楚,这些鲜红的液体,是血!
梁晨吓得推开桌子,但他身下的椅子却像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头顶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梁晨抬起头,竟然看到那张女孩的照片就摆在推他面前。
女孩的表情变得阴森恐怖,像看仇人一样地看着梁晨,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着什么。
梁晨向大富求救,但是看到的却是一张更为恐怖的脸。
头颅已经少了四分之一,鲜血混着脑汁一起流过脸颊,眼睛只剩下一只,变形的嘴巴蠕动着,发出阴冷的声音:“吃啊,你怎么不吃啊?”
“不要啊!”梁晨吓得昏死了过去。
梁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
护士告诉梁晨,是一个小伙子把她送来的,叫大富。
不知道为什么,梁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感到不寒而栗。
昨天的那一幕瞬间出现在脑海中,那么清楚的声音他为什么听不到?还有那些渗血的牛排,那张恐怖的照片,难道大富根本不是人?
“你醒了?”真的不要乱说人,梁晨只是简单地想了一下,大富就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好像是从他的脑袋里蹦出来的一样。
梁晨忍不住看了大富一眼,那张脸虽然算不上潘安之貌,但也还算帅气,跟昨晚出现的那张鬼脸完全不一样。
“都怪我不好,”大富抱歉地说:“我不知道你有晕血的毛病,平时我自己煎牛排,就喜欢吃半生半熟的,下次再请你吃,我一定完全煎熟,免得再吓到你。”
晕血?梁晨想起自己确实有这个毛病,难道说,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也许是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
等做完检查,梁晨就可以出院了。
大富很体贴,从下了出租车就一直扶着梁晨,在一楼梁晨俩人还碰到了福伯。
福伯看到梁晨,赶忙上来搀扶他,关切地问道:“年轻人,你怎么了?”
梁晨赶忙地说道:“我有点晕血,就到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事的,福伯。”
“哎呀,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不过你也是的,再怎么说都是去医院检查,应该让朋友陪你的。”
“我有啊……,”梁晨突然停住,看了看身边的一直搀着自己的大富,难道福伯没有看到他?
“福伯年纪大了,记性很不好,”大富一边说一边笑着搀扶着梁晨躺到了床上。
梁晨瞪大着眼睛,实在不敢相信一个老人只是因为记性差就看不到眼前一个结实的壮小伙。
“你躺着,我去厨房给你倒杯水,”大富逃避着梁晨的眼睛,闪身躲进了厨房。
半小时过去了,厨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你在吗?”梁晨向厨房喊道,没有人回应。
梁晨感到心里一阵发紧,蹑手蹑脚地起身,刚推开卧室的门,就听到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这声音很轻,不像是男人发出来的。随后听到几声幽怨的抽泣声,是她!
梁晨吓得退后几步,明明想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径直向客厅走去。
声音越来越清楚,梁晨看到客厅里,在那扇打开的窗户前,坐着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白色的连衣裙,她蜷缩在那里,小声抽泣着。
“你、你是谁?”梁晨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怖。
女人不说话,慢慢地转过身来,用一只眼睛看着梁晨,露出狰狞的笑容。梁晨看到她的半边脸不时地滴着血水。
“怕了吧,还不快搬走?”女人说。
“你有毛病啊!”梁晨狠狠地踹了女人一脚:“你明知道我有晕血症,又刚从医院里出来,还在脸上化那么多血,你想吓死我吗?”
“什么嘛!”女人捂着被踢中的地方,委屈地说:“人家可是按照恐怖电影的经典形象打扮的,废了多少化妆品啊,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对人家,真过分!”
她是梁晨的闺蜜,孟甜,叫芳芮。
几个月前,梁晨所在的公司承办了这一区的拆迁工作,而他刚好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整幢楼差不多都搬走了,只剩下楼上的几家和大富没搬了。
楼上的几家很好说话,已经签了合同,拿了补偿款,半年内就搬走。
只是这个大富,不管工作人员怎么劝,他都不搬,还说不是钱的问题,没办法,梁晨只好亲自出马,向闺蜜求救,一起来演这场戏,吓唬大富快点签约。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大富他人呢?”梁晨问。
“他一定是假借倒水之名,偷偷地回家了,不信我们现在就去他家看看,”孟甜拉着梁晨悄悄地来到了大富的家门口。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昨天弄得声音那么小,他没有被吓到,我却被他的牛排吓进了医院,”梁晨向孟甜小声地抱怨道。
“昨天?昨天我有事没来,我给你发了短信啊,”孟甜一脸茫然。
什么?梁晨感到背后一阵冷风,立马掏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我今晚加班,不过去了,明晚行动!孟甜。
看来昨天孟甜真的没来,那梁晨昨天听到的声音是?
“你怎么起来了?”大富家的门忽然被打开,他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梁晨感到有些不对劲,大富的脸色阴晴不定,还有,客厅的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贴了很多东西。
那是一些剪报,报道的是同一件案子两年前,一辆红色轿车撞上一对情侣后肇事逃逸,事故现场惨不忍睹,女孩已经被撞得扭曲变形,男的则被送入医院,生死未卜。
事故的地点,就在这幢楼下面的那条街上。
梁晨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大富有些奇怪了。
因为他就是当时那个被送入医院的男人,那个被人撞得不省人事、奄奄一息的男人。
“你还活着?”梁晨一步步地后退。
“你应该是很希望我死了吧?我的女朋友已经死了,我还能苟活着吗?但我死不瞑目啊……,”大富的脸突然变得惨白,他瞪大眼睛,一步步地向梁晨逼近:“我找了你好久了……!”
“我不是故意的!”梁晨感到惊恐不已,“谁让你们突然冲出马路,当时我还没有驾照,开的也是朋友的车,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大富似乎没听到梁晨的哀求,依然向他逼近,并且抬起双手,慢慢地向他的脖子伸过去。
还没等大富靠近,梁晨就感觉眼前一黑。
“谢谢你,”大富擦擦脸上的青色的粉,对孟甜说,这些只不过是一些面粉而已。
原来,早在车祸发生前,孟甜就跟大富认识了。
她知道自己的好姐妹肇事逃逸后很不安心,于是就去医院看大富。
大富醒来后得知女友已经命丧黄泉,生不如死,发誓要替她报仇,但苦于找不到可以告发梁晨就是凶手的证据,于是就求孟甜帮他,一起让梁晨认罪。
正好,梁晨负责的项目就是这幢楼的拆迁工程。
于是大富马上买下其中的一间房子,故意不搬,引起梁晨的注意。
“撞鬼,”这个主意正是孟甜想出来的,她故意答应和梁晨演一出戏,表面上是逼大富搬家,实际上却是让梁晨自己说出犯罪的事实。
就在刚才梁晨说出事实的时候,大富已经按下手机上的录音功能,将梁晨的话一字不差地录了下来,他相信这次梁晨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孟甜问。
大富抚摸着女友的照片,也就是摆放在客厅里那个女孩的照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香烛说:“我想到下面去拜祭我女朋友。”
“唉,你对你女朋友真好,”孟甜也拿出一张相片说,“我也去拜祭朋友,一起吧。”
大富朝她手中的相片瞥了一眼,不觉一惊,孟甜手里的那张,竟然是他自己的照片。
“你……,”大富露出不解的表情。
孟甜慢慢抬起头,用手轻轻一撕,脸上的那张皮就被撕掉了,露出了另一张面孔,就是刚才她化好的鬼妆,她死死地盯着大富说:“你真的把我忘了吗?”
大富在短暂的思索后,终于想了起来,惊讶道:“原来……是你!”
“没错,是我,”孟甜的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当年,你就是为了钱抛弃了我,选择了那个富家女,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我不能接受你的背叛,于是我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也就是隔壁那间房子,写了遗书,跳了下去,你知不知道,原来,从五楼跳下去真的很痛,我的脑袋摔了一个大窟窿,你看……!”
孟甜把头转过去,她的后脑勺是一个大大的黑洞,所有的血管都裸露在外面,鲜血汩汩地向外冒着。
“啊!”大富吓得大叫起来。
孟甜转过脸,慢慢地靠近他说:“我以为你会记得我,谁知道一场车祸,你竟然失忆了,你还以为你真的爱那个女人,甚至为了她要报仇,你知不知道,我好痛,不是脑袋,是心……?”
“我真的不记得了,”大富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窗户前。
“现在,你报仇了,可我呢?我不能白帮你啊!”孟甜的脸几乎贴到大富的脸上,大富一时无法控制,向后仰去,失足从窗户跌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然后,梁晨一脸微笑地站了起来,刚才他只不过是装晕倒而已。
半年后,这幢临街房成功拆迁,两年后,一座新的高级公寓拔地而起。
已经升为经理的梁晨穿着高级制服,锃亮的高跟鞋,快速地走在大理石地板上,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说:“好了,我知道了,准备好一切资料,下午开会的时候我要用。”
“梁哥,你可真厉害,短短两年就从普通员工成为经理了啊!”孟甜羡慕不已。
梁晨指了指孟甜胸前的吊牌说:“你也不差啊,办公室主任,下一步也就快成副经理了。”
“这还不是多靠梁哥你提拔,当初如果不是你设计让大富自己跳楼,我们怎么可能又得到这个楼盘,又让那段事情永远成为秘密呢。”
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梁晨本来并不想置大富于死地,只是想让他搬家而已。
后来,梁晨看到大富客厅里的那张照片,觉得眼熟,这才想起那场车祸。
这时候孟甜又把大富找她的事情告诉了梁晨,所以他就将计就计,让孟甜装成大富的前女友,把大富逼到窗口,失足坠楼。
至于福伯,就是大富前女友、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子的爷爷,大富失忆后什么也记不起来,所以自然想不起福伯是谁。
当孟甜找到福伯让她帮忙的时候,福伯很爽快就答应下来,当大富死后,福伯早就拿着梁晨给的钱到乡下去养老了。
结束了吗?
新大楼开盘销售仪式很热闹,明星助阵,人山人海。
几百户高档小区住房,一天之内就全部售罄。
经理办公室内梁晨和孟甜品着咖啡,他们很开心。
做完这个项目之后,梁晨就调往总部,升任区域总监了,而孟甜将会替代梁晨,成为负责这里的经理。
办公室大厅内,销售人员们七嘴八舌地谈着今天的热闹和火爆。
偶尔也会谈到一些很有特色的购房者,比如:有一位衣着朴素的乡下老大爷,居然大手一挥买下了好几套房子。
“那个老大爷的新闻已经过时了,你们知道吗?今天我碰到一个怪人呢!”一名销售得意地炫耀着。
“你们见过用红色写自己名字的人吗?”那名销售继续说着,“我今天碰到的那个怪人就是这样,好端端的黑色签字不用,偏偏坚持用自己的红色,签名处全部都是红字,挺吓人的。”
“哪有用红色签合同的,这样合同根本无效,”梁晨和孟甜听完之后从经理室走了出来,这个世界真的是什么怪人都有,公司完全可以以红色签字的合同无效为名,吞下购房者交付的定金和首付款。
“那个业主叫什么名字,合同在哪儿?我看看,”梁晨向销售人员问道。
“就是这一份,”销售人员把合同递给梁晨,“他叫大富。”
顿时,梁晨感到胸口一阵发慌。
故事到这里就画上了休止符————【全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