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估了战争的残酷,第二日军营送来的士兵伤亡程度超乎我想象,有些甚至被当场砍下了一只手都能忍着痛,军医这一堆忙得不可开交,也有很多是年纪轻轻就死了,鲜血和泥土混合在脸上的脸上,很安详,他们唯一未了的心愿,大概是没有亲眼看见敌人跪下来求饶的场面。
保家卫国,是他们一生的宗旨与目标。
与此同时,那个被救下来的孩子也醒了。当时我正用热水帮他擦拭身子,忽然他的手就动了动,很快眼睛就睁开。
“姐姐……”他的声音很沙哑,又带着害怕的怯怯。
“这是在军营。”我打断他,不希望他提起那些伤心事,“以后乖乖跟在我身边,不要再想以前了。”
他的眼睛里马上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看得出他很想不哭,但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住,我假装没看到,继续道:“这几天你身子还在调整阶段,很多地方因为之前过度损坏尚未恢复正常,你暂时来我帐篷住着。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飞飞。”
“我叫宁惜妍,你可以直呼我名,也可以像之前叫我姐姐,等下会有人来送粥,乖乖喝下,然后睡一觉。晚上我再来接你。”我洗了洗手,帮他擦干净脸。
他乖巧地点头,配上红红的眼眶,那样子让人不能不心疼。我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冷漠,又用柔和的知心姐姐身份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顿时开心了一些。
“姐姐,你是做什么的?娘……”提起娘,他霎时间哽咽住,但还是说了下去,“娘说军营里都是男子汉。”
“我是军医。”
军医?飞飞心里一喜,那肯定医术差不到哪里去了,自己不是最喜欢这职业么?
我见他出神的样子,淡淡地笑道:“等你痊愈了,要想学医,我可以教你。”张飞飞满脸期待:“真的?”
“嗯,所以要快点好起来。”给他喂了药,那药苦涩的味道闻着我都皱眉,可是飞飞一句话不说就喝了下去,一张小脸皱在一起。
喝完药又乖巧地躺在床上睡觉。我看着他的睡颜,忽的想起昨晚他的玩笑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祁墨谦呐,我现在在学当娘了,要是给你看见,定然得意极了吧?
战火连天。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如果可以,我倒真的愿意拿万金去换祁墨谦的一个消息,可是除了每天面对受伤的士兵,还有听见每天都报捷的信息,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但总知道他是平安着的,因为苏醒的士兵提起瑾王时,脸上都是膜拜的表情,让我总是禁不住略带骄傲。
飞飞也是个争气的孩子,连续吃了一周的苦药,一声不吭,连蜜饯也不会求着吃,身子总算恢复起来,对爹娘也不会提,只是半夜里却会独自做噩梦惊醒。我没有食言,手把手教他,从基本医理常识开始。
这样日子过了一个月,除了提起祁墨谦时的担忧,尚且过的不错。当传来战报时,我正在给飞飞上课,忽然就听见了打胜仗的消息,霎时间愣住。
“姐姐?”飞飞疑惑地眨眨眼,忽然眼睛一亮,“打胜仗?莫不是哥哥要回来了?”这几天来,他跟在我身边也没少耳濡目染,有时听听我说,有时听听士兵们说,总之小心灵里对素未谋面的祁墨谦已经佩服极了。
我有些失魂落魄,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果然成功了!没有受伤吧?一定瘦了……我揉揉晦涩的眼眶,冲出帐篷抓住一个小士兵问道:“军队何时才能回来?”
小士兵面露骄傲:“明晚就能到了!现在都在忙活庆功宴!”
明晚?太晚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再次回到帐篷,摸了摸飞飞的脸,高兴地笑道:“飞飞,墨谦哥哥帮临都报仇了,来找临都麻烦的米燕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他眯了眯眼,浅笑起来,“爹娘安心了!”他没有忘记,娘在跟他说玩游戏时,巨大的伤痛之余竟然有一丝解脱。娘还是放弃了他,选择了和爹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