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问天清理完那些枯骨,星流才发现洞室内并不是平地,而是一级一级的石阶。石阶从四外向中间聚拢,到中间又有个石台。石台上虽有殷然血迹,可仍清楚看到古老异形的铭文,不知属于前古哪个年代。石台之上,又有一尊古鼎,不象是青铜或者精铁,黑沉沉仿佛似某种玉石,与自己胸口的项戒质地远远看来竟大为相像。
问天缓缓摆动金翅,似向星流招手,星流缓缓拾级而上,心想道:“这哪像蛇窟,分明是个祭祀用的神坛。看来问天早就知道这个地方,它有通灵眼力,也不足为奇。可它领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用意?”
他越走越近,发现那古鼎上也有与项戒类似的细密古纹。这东西并不甚大,仅有几尺见方,并且毫无光泽。可隐约之中,竟仿佛有种充满灵力的气质,让人有种极深的庄严肃穆之感。
再走近石台,他心里更加惊奇,古鼎面朝自己这一面的中心,有一块圆形缺口,与自己胸口这一块大小仿佛,而且也是环状。自己这一枚,如同从这古鼎上取下来的。
这怎么可能?这古鼎在这里恐怕已沉睡了成千上万年,而这项戒是娘亲留给自己的。至于娘亲所说的自己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至今他还似信非信。
问天用翼尖指了指星流胸前的项戒,又指了指古鼎中心,意思让他将项戒放于其上,这更印证了星流的猜测。
星流也充满好奇,将项戒从颈中摘下,解开红绸,缓缓把它凑准缺口放了进去。
结果让他震惊无比,那项戒正好放入缺口内,连半根头发丝余隙都没有,看起来浑然一体,自然天成,世上再好的工匠也不会打造得这么丝丝入扣。
更惊人的事还在后面。项戒甫一放入古鼎,登时整尊鼎发出蓝色光泽,而且铮铮发出弦音,比之项戒的弦音,更为繁复优美,如同仙乐。蓝色光泽隐隐有类似石台上铭文的纹络。再过一会,蓝光传到石台上的铭文上,转而扩散到洞室的四壁,满洞尽是蓝色异形的铭文,光芒忽隐忽现,如在仙境之中。
问天垂翼肃立,样子很是肃穆庄严,充满敬畏。
刹那弦乐停止,从鼎内一道蓝光直冲洞顶,光华耀眼夺目。从光华处隐隐有个人影晃动。星流倒退两步,惊得瞪大了眼睛,这鼎中还藏着人。
果然光华晃动处,一个身穿白袍的银发银须的老人走了出来。
“星流。”这老人声音飘渺,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耳畔:“你准备好了吗?“
“这……”星流惊得下巴都掉了,这老头竟然跟自己梦里见过骑白鲸的白袍老人一模一样。
“你怎么从我梦里出来了?”星流道。
“你的梦里?”白袍老人错愕了一下,“你何时去过你梦中?”
“就在不久前,见了我的面时,你也是这么说的,问我准备好了么。”
“哦。”白袍老人若有所悟:“那不是我。我在这古鼎中已有数千年之久了。你的所有信息,都是那项戒传入这古鼎中的,是项戒唤醒了古鼎。”
“不是你?那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只是你其中的一个魂魄而已,掌管天歌的其中一部分。”
“我的其中一个魂魄?这是怎么回事?天歌是什么东西?”星流不是急躁之人,也不禁脑子快炸了。
白袍老人微笑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如果我把来龙去脉给你解释得清楚明白,没个十天半月绝难办到。”
他伸出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掌,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星流伸出手掌,想握住他手掌。哪知明明眼看已抓到,却握了个空。他吓了一跳,再追上前抓他手臂,又抓了个空。
原来这人当真是有形无质的存在。星流开始慢慢相信它是魂魄了,可要硬说他是自己的魂魄,而且还是其中之一,自己还是一万个不相信。
也可能是他自己在骗自己,他是不敢相信。
“我沉睡几千年,就是为等这一刻,将我所掌握的“混元天歌”传与你。我以为你会是个博学多识的谦谦公子,哪知道却是个大字不识的懵懂少年,看来未来与你相伴,要孤独几年了。”白袍老人叹口气道。
“什么?你要跟着我?”星流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成天屁股后面跟着个鬼魂,不把别人吓死也会把自己吓死。
“我负责将天歌的一部分传于你,但你大字不识,更不认识灵界圣符,就算强行贯于你脑中,也无济于事,我只能留在你脑中,慢慢教与你。”
“留在我脑中?那也能行?”星流头又大了。
“当然能行,七个脉魄之中,我主掌灵慧,最适合居于你脑海里。而且找住进去以后,你的灵窍就会打开,以后再也不似这般愚鲁。等你领悟了这七分之一天歌的奥妙,我的使命完成,就会自然消失。”白袍老人道。
“还有六个?”星流瞪大了眼睛。
“对,除了七个脉魄之外,还有三个元魂,不过他们等级高于我们,对他们我也是一无所知。”
“还有三个?”星流更傻了,自己脑子就这么大片地方,怎么会容得那么多人。
“其实你也不会担心,我们不会在你脑海中那么久的,等你功成之后,就会逐个消失。况且我们只生活在一个角落,平时绝不会出来打扰你的。”
“功成之后?功成之后会是怎样?”星流感到匪夷所思。
“这个么,谁也不知道,因为数万年以来,从来没人达到过那种元境,不敢随意想象。”白袍老人也被问住了。
“数万年?”星流脑子仿佛被抽空了。“你们是拿我做实验来着。”
白袍老人微笑道:“也不能那样说,地境苍生何止万亿,只有你有这福缘,别人做梦也还得不到哩!”
星流哭笑不得,他宁可不要这种福缘。
“那其余的魂魄又在哪里?”他又问道。一次性把他们都收容进来,慢慢传授,省得以后啰里啰嗦。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要靠你自己去寻找,或在中州各境,或在西天绝漠,亦或在极北冥海、南天雾疆,更有可能在东瀛仙山,幅员几百万里,皆有可能。”
星流又傻了,这么大地界,自己十辈子也走不过来呀!
白袍老人道:“其实你也不用沮丧,一切尽在机缘,或许机缘到时,他们来找你也说不定。”
“那我只要不焦不躁,顺其自然的就可以了?”星流道。
“对,对。”白袍老人笑道:“你看我还没给你开灵窍,你就变得聪明了。”
“那……好吧!”星流只得接受,现在看来也没别的选择。
“我怎么称呼你?”星流又问。
白袍老人愣了一愣,道:“我们魂魄只是一个元神,是没有名字的。不过我所在的这尊古鼎称做慧轮之鼎,你也可以称我慧轮。”
“哦,慧轮……爷爷,我们现在怎么做?”星流见他不知多大年纪,称他为爷爷,会不会沾他便宜?想来想去,也没更好的称呼,总不能叫“祖宗”吧!
白袍老人哈哈笑了起来,道:“你不用叫我爷爷,我是你的七魄之一,是从属于你的,你叫我慧轮就行。”
“慧……轮?”自己的其中一个魂魄?星流脑子还是有点不够用。
白袍老人慧轮应了一声,回身在古鼎中一抓,拿起一个深灰色的珮玦模样的东西来。道:“再次会面,先送你一个礼物。”说着向星流手里一递。
星流还怕那东西并非实物,双手捧迎,生怕接不着。所幸这珮玦竟是实物,入手冰寒,比冰块还凉。
他捏起来仔细一看,这东西虽造形独特,上面又有古老铭文,可灰扑扑的无光无色,非金非玉,又是什么宝贝?不禁皱眉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慧轮见他脸色踌躇,微笑道:“你可不能小看它,这是一块隐身玉石,只要抚摸着它念动灵咒,别人就会彻底发现不了你。这种隐身与平常的木遁、土遁、水遁、星月遁都不相同。不用借助任何介质,而且一旦隐身,无形无质,无气无声,就算先天元境的元力高手也不能发现。”
“有这么厉害?”星流将信将疑:“你告诉我咒语,我隐身试试。”
慧轮笑道:“这咒语很是古怪,不易记忆,我们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我曝于此次元之内,时间长了会虚弱不堪,甚至消散。当务之急,需得打开你的灵窍,进入你脑海。”
“好吧。”星流点头道,想起能够隐身,不由一阵兴奋。
慧轮的白色身影飘悠悠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掌,虚加在他头顶,说道:“会有一点难受,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星流一惊道:“怎么还……”
话没说完,慧轮一声低喝,念了句什么叽哩咕噜的怪文,手掌蓦向自己头顶拍落。
一片蓝光四射,星流只觉头顶剧震,如遭电击,登时天旋地转,歪倒在地,随即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