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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红袖

红袖营的设置,是上趟李罡从哲州返回,宴请几名心腹和新来的众人,在酒宴上谈到的一个设想。也是江松袏来到西州后,为西州献上的一串计策中的一个。赵因曾在李罡面前夸过自己这名老友很多次,也为了请他出山,想了许多办法,数次邀请,才总算将他连哄带骗地请到了西州。江松袏对这位老友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也颇为感动。如今西州的处境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风光或者平静,西州军在上官无妄的刻意安排下,左征右讨,树敌无数。上官无妄暗中布局,对付李罡,其他人都被上官无妄刻意营造的假象蒙蔽着,赵因等人却是心知肚明,上官无妄老谋深算,在暗中布局,不发动则已,一发动必然石破天惊。我在明,敌在暗,对手又是一个如此老奸巨猾的奸佞,手握重权,朋党无数。西州应对起来的困难可想而知。

江松袏来到西州后,赵因与之连续密谈了数日,将西州和上官无妄暗中交手多年的情形一一说知,并将西州的相关情况也巨细无遗地告诉了江松袏,让他对如今的情势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江松袏听罢,也是眉头紧锁,他早知道西州情形不妙,但还是未能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隐忧,而且似乎随时可能爆发出来,若不及时应对,到时恐成滔天大祸。

事实如此,加上赵因的一片诚意拳拳,李罡的充分信任,于公于私,都逼得江松袏不得不凝神以对,用心用力地为西州筹划起来。数日后,他已想出了一连串应对之策,这其中最重要的三个环节就是:“悦君听”、“建新兵”,以及“惑敌情”。

从目前的形势看来,上官无妄对西州虎视眈眈无可置疑,但朝廷对西州却还是信任有加的,这也是上官无妄不能直接对西州动手的缘故,他的种种布局,西州这边虽然猜测不透他的具体举措,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上官无妄最有可能的就是多管齐下,一边借助种种手段,削弱西州的军力,屡派西州军南征北讨,多半就是这个用意;另一边,则有意无意放纵西州,多年不委派刺史,表面上看或许是朝廷对李罡的信任,但换个角度去想,也有可能是欲擒故纵的手法,只要李罡稍有娇纵之气,上官无妄就可借题发挥了。上趟李罡平复水蛮后,上官无妄一边敲打西州,一边用哲州抢夺西州的军功,都有这种考量在内。

那么,既然如此,就必须针锋相对,提出针对性的应对策略。江松袏献上的第一计,就是“悦君听”。上官无妄有意无意,要在朝廷面前败坏李罡的名声,挑拨朝廷对李罡的信任,那么李罡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继续保持着和朝廷的良好关系。虽然李罡心里对如今晋安国君的昏聩是非常不满的,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好。当今皇上吕梁年轻气盛,好大喜功,喜欢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论起执政能力,实在乏善可陈,而且既不善政,也不勤政,就连以前的每日早朝的惯例,也被他一手改成了三日一会。他自己懒得管理朝政,却把事务统统交给上官无妄去打理,如此昏聩的一个皇上,怎能不搞得天下大乱哦。如今叛乱频起,一半原因算到先帝睿宗吕源头上,另一半则要归咎于现在的这个皇帝元宗吕梁了。

但是这位皇帝也有点好处,就是多少还知道他李罡是个忠义之士,太后邱泣颜也对西州信任有加,那么,只要继续保持好表面上跟朝廷的良好关系,上官无妄就不得不有所顾及,不敢太乱来。所以“悦君听”一策,就是势在必行了。

“悦君听”,看上去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其实却由正反两组计谋,形成一个连环之策。

正面上,是迎合朝廷的意思,由李罡亲自呈递书函,推荐江松袏担任西州刺史。这是一早李罡就跟赵因商量过的,李罡早对赵因许下承诺,如果赵因真能顺利请来江松袏,而江松袏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心怀大才,那李罡愿意向朝廷保荐江松袏,由他担任西州刺史。如此一来,就可堵了某些人的嘴,说李罡文政武功一手抓,武将管理文政,有暨越之嫌。这个表面功夫是必须要做的。其实李罡很早以前就想推荐赵因做这个刺史,但赵因坚辞不受。李罡知道他性格太低调,所以也不好勉强,就这么拖了好些年。如今来了个江松袏,倒是一举两得。

反面,则用了另一套方法。上官无妄会制造流言攻击西州,他们西州也可依样葫芦,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罡不是正好想建一支由文士组成的特别军队吗,这支军队不需要在沙场上争战,却用笔墨纸砚打一场宣传仗。由赵因亲自带队,统帅天权营,散布各种流言,混淆视听。一边借助各种流言,吹捧朝廷功绩,把西州的一些战功,都有意无意归结到晋安天子对于西州的宠信,是慧眼识人善于用人,把西州军队的所向无敌用到了实处。所以这个功劳不仅是西州的,更多是朝廷识人用人之功。而在吹捧朝廷的同时,这些流言中还会夹杂一些其他的材料,时不时牵扯上官无妄等人进来,反正这些流言半真半假,让人难辨是非。

总的说来,悦君听就是一个散布各种谣言,让朝廷对上官无妄产生一点隔阂的攻心战术。针对的正是上官无妄派人散播对西州的不利言论。

第二策是“惑敌情”。晋安如今国势复杂,各种矛盾纷争此起彼伏,很多时候甚至都敌我难分。就拿狄狨和晋安的关系来说吧,二十年前,晋安和狄狨还是友好邦国,但是因为先帝的一个处置不当,惹得狄狨统领当场反目,瞬间就由友好变成了敌对,狄狨人更将大军打进了毗邻的西州,还占据了西州很多地方。幸好李罡临危受命,从乱军之中站了出来,率领士卒连战连胜,将狄狨人击败,他担任西州将军后,又屡次击败狄狨,让他们不得不求和。狄狨如此,刚改编成水州的水蛮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周边的很多民族也都有类似的情况,时敌时友,又或者亦敌亦友。民族之间如此,各州府之间也有类似的情形,有很多州府都被上官无妄所控制,但也有些类似西州的地方武装,并不愿和上官无妄等一鼻孔出气。最典型的,就是东南部的宁州以及东部的定州等几处州府。

东南部宁州也是一个大州,因为要镇守海域外的倭夷以及南边的水越,宁州也有重兵驻守,宁州将军叶云天,也是晋安朝中知名的猛将,善使一柄月牙戟,长一丈二,重达五十六斤,也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曾率一千死士,杀入倭夷一万人军队中,以一敌十,却大获全胜而归,战功赫赫。这叶云天武艺高强,性格也是刚硬,对于上官无妄,也似乎不大买账。宁州以北两百里处,则是定州将军陆零驻守的定州,他也和宁州将军叶云天一般,是个桀骜不驯的猛将,也不拿上官无妄当一回事。

上官无妄为人城府甚深,表面上自然不会展露出来对这两名猛将的不满,但私下里肯定也会有些异动。针对这些情况,江松袏建言李罡,大可实行惑敌情,在传播流言的同时,将宁州和定州也卷入风波之中,务必要让上官无妄疑神疑鬼,不能全力对付他们西州。至于其他一些周边民族,也可以挑动他们,威胁上官无妄的几个亲信把守的州府。使上官无妄左右支绌。

第三策则是“建新军。”这个倒和李罡的北斗七军的构想有些不谋而合,但江松袏的计策并不仅仅于此,他的建新军之策并不是纯粹的建设军队,而是将军队建设和地方事务密切结合起来,形成平时为民、战时为军的一整套体系。这样一来,可以大增西州军队实力,又不至于在和平时养太多的军队,影响西州的正常运作。

“建新兵”,也是分成两路,其一,就是将李罡自己想出来的北斗七军落到实处。比如北斗七军中的玉衡营,主攻土木之术,就是从一些懂得一些诸如木工、泥瓦工等技艺的百姓中招募士兵,组建的一支特殊部队,他们平时负责一些诸如城建等工作;战时则亦披挂上阵,起到特殊作用。而且还可利用这些有着特殊技艺的士卒,设计制造许多巧器,将极大增加西州军的战斗力,以及平日里农工制作的效率和水平。

西州虽然傲视晋安国诸州,但毕竟名义上还是要受晋安国朝廷统辖的,他们不能随意组建新军,而是必须要向朝廷呈报。所以他们就将这个理由大模大样地呈报上去,告知朝廷,最近西州流民增多,所以择其有一二技能者,进入工兵旅,一来减少隐患,二来也能让他们发挥所长,为国家效力。这样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不至于遭受朝廷猜忌甚或制止。

在江松袏的策划下,这个玉衡营将比李罡的原来构想中,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西州地处西陲,多山多岭,这样的地势远比东都天阳或者陈州这样的中原地带复杂,许多在平原里适合施展的军阵之术,或者重装骑兵,在此地都要受到极大限制。但是对于一些特殊兵种,比如轻骑兵,倒是能比平原作战能发挥出更大作用来。所以西州军马很注重轻骑兵的使用,平日的训练也是十分精良。

但是,日后如果真有万一,需要去平原地区作战,西州的骑兵部队会受到限制,军马粮草的供应也会成为大问题;而且那么多的城市攻坚战,光靠骑兵也是不够的,必须强化步兵和一些特殊兵种的配合。

欧阳枫雪得到了江松袏的真传,既擅长一些巧器奇兵的设计铸造,也知道战略战阵之术,而且又从柳无山那学了一些选兵、练兵的实战技巧,因此就由她来率领这个玉衡营,李罡将授予她足够的权力,在西州二十万大军以及数百万普通百姓中筛选、招募合适的人手,建设玉衡营。

除了李罡的北斗七军,江松袏还特别提出,要增设一个红袖营,作为西州军的有益补充。而且和北斗七军的建设多在秘密中进行不同,红袖营的推出,却故意搞得轰轰烈烈,做了许多大张旗鼓地宣传。

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红袖营”的组建,并不是好大喜功,而是故意为之。其主要考量有三:

其一,用女儿也能参军的形式,表现西州的欣欣向荣之态。晋安朝在思想管理上还算是比较开放,没有过于严重的男女不平等现象,但多多少少,总有些男尊女卑的,所以当官的基本还都是男子,女子从政者,顶多做些女牢管理、坊正这样的小吏工作。如果能将女子也发展起来,对于西州的正面形象的塑造,该颇有些好处,会吸引更多的人来到西州,拉动西州经济。

其二,增加军队的战斗力。赵因等人都认为,女子论战斗力自然不如男子,但毕竟数目也是极众,要占到总人数的半数,这么大一支力量不利用起来,也是有些可惜了。而且,现成的女将,他们就有两个,一是赵因一手培养出来的薛红梅,二就是水蛮中投诚的雷心雨。这两个小女将,年岁都不大,雷心雨是二十一岁,薛红梅今年则刚满十八岁,却都是能文能武,英姿飒爽,而且颇通些兵法谋略之道,她们穿上盔甲战袍,十足的巾帼英雄形象,是个最好不过的宣传榜样。

其三,起到男子军队无法替代的特殊作用。红袖营若能组建出来,既可操练军法,成为正规的作战部队,还可以进行军衣之类的制作工作,将军队和后勤工作结合到一起,自然效率更增。而且这么一支特殊的部队若出现在了战场之上,还会起到很多妙用,增加西州军旅的仁义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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