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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卡斯顿

男孩吃力地睁开双眼,意识恢复的那一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真是地狱啊,满地的残肢,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那些散发着腐臭味的器官和肢体散落一地,粘稠的血液似乎已经干了很久。

男孩眼神呆滞地望着天空,整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抬起手臂挡住双眼,轻声抽泣起来。

男孩慢慢坐起来,身体还有些僵硬,剧痛不断地从身体的每一处传达到他的大脑,使他的动作略显迟缓。

男孩双手撑着地,慢慢地爬向旁边那个早已冰冷的女尸,他颤抖地伸出双手抱住那具尸体,企图从她身上榨出哪怕一点点的温度来。

可终究只是妄想,她已经死了,死了很久。

男孩盯着女尸苍白的脸看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接受了这一残酷的事实,最后男孩低下头,轻轻地吻住女尸的额头,轻声说:“对不起,妈妈。”

这时候,两行眼泪从男孩脸颊滑落,一股汹涌的、巨大的悲伤,忽然从男孩的身体里爆发了出来。

诸神历1882年春,苍穹之歌大陆,加莱帝国,卡斯顿小城。

卡斯顿小城是加莱帝国的一处偏远城池,毗邻加尔迪利斯山脉,小城的三面被崇山峻岭包围,只有西面的城门通往大陆各地,所以当地的人们都把这座城门称为“乌拉提”,在当地语言中有“通往希望之地”的意思。

卡斯顿的矿产资源并不如何丰裕,当地人们的主要经济来源靠的是每年从世界各地前来观赏梓莘花的游客,和贩卖一种名为“迪兰”的茶。

梓莘花的花语是“你是我的唯一”,相传几百年前加莱帝国的某位皇帝为了纪念死去的皇后,在他巍峨的皇宫四周都种满了妻子生前喜爱的梓莘花,每年的春季,当万物回春的时候,盛开的梓莘花将偌大的皇宫包围其中,当阳光掠过梓莘花的花瓣,遍地的紫意便为原本肃清的宫殿增添了几分暖意。

那位皇帝在他死去的那天,也将自己葬在了开满梓莘花的山上,也就是在如今的加尔迪利斯山脉之中。而后人为了纪念这位痴情皇帝逝去的爱情,便将其妻子死去的那天定为“梓莘花节”,也将梓莘花的花语正式定为“你是我的唯一”。

而每年的梓莘花节,来卡斯顿小城旅游的游客络绎不绝,并且绝大多数都是情侣,这些热恋中的情侣在经过卡斯顿小城时都会购买一种锦囊,将自己对爱情的祝愿写在小纸条上,放进锦囊中,在进入加尔迪利斯山脉后,将锦囊挂在一种名为“高天”的大树上,以此希望自己的爱情能高过苍天,拥有美好的结果。

而“迪兰”则是当地盛产的一种茶叶,深受世界各地贵族的喜爱,是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们平常聚会玩乐时喜爱的一种饮品,所以每年的需求量都很高,这也让“迪兰”成为了卡斯顿居民们赖以生存的主要经济之柱之一。

这段时间是梓莘花盛开的日子,一年一度的梓莘花节不过多久就要到了,游客们千里迢迢从世界各地赶来,经过如巨人般拱立在卡斯顿西面的城门“乌拉提”,慢慢汇聚在这座仅有几百平方公里的小城中。

傍晚时分,巨大的夕阳从加尔迪利斯山脉落下,余晖倾洒在卡斯顿小城上,将整个小城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如果可以从高空俯瞰,会发现这是卡斯顿一天中最美的时候。

即使是夜晚,卡斯顿小城也依然热闹非凡,黑暗并未覆盖这个偏远的小城,名为“炽天使”的灯高挂在街道两旁的大树上,随着黑暗的降临逐一亮起洁白的光亮,将整个卡斯顿小城都笼罩在温暖的灯光里。这种灯出产于享誉大陆的“科技之国”亚特兰蒂斯,目前是大陆通用的照明工具,代替了原始的煤油灯,原理是将光元素浓缩在一种特殊的石头里,并用内部的小型机械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光元素释放出来,不用的时候这种石头还能吸附空气中游离的光元素,真正做到了实际意义上的循环使用。

此时卡斯顿小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各处都有商贩的叫卖声,装扮成小丑的卖艺人踩着高跷,手里不断抛着红色的小球,旁边则围着一群看表演的观众,绝大多数都是未满十周岁的小孩。

卡斯顿平常时候是禁止那些未满十四周岁的小孩们在夜晚出来玩耍的,但在举城欢庆的这几天,父母们还是会稍稍地破下例,这也导致梓莘花节期间的孩子们异常兴奋,一个个像是破笼而出的小鸟。

这条热闹的街道是卡斯顿著名的商业街“彩虹天桥”,街道两旁则是各式各样的商铺或者旅店,街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尊用大理石切割而出的巨型雕像,雕像是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把被漆染成青色的利剑,他的目光深邃而幽远,遥望着大陆苍穹之歌的北方,身影挺拔如坚枪。

天空之神阿尔丁斯,掌管天地间的风元素,是加莱帝国的信仰之神,手中的那把剑则是他的武器,名为“风之叹息”。

相传在一万年前的诸神时代,众神与深渊恶魔为了争夺领地不断征战杀伐,造成苍穹之歌生灵涂炭,天地之间的七大元素陷入紊乱,最终导致了大陆最北部的奥加巨型火山喷发。

这次喷发是奥加火山最为猛烈的一次,而更加致命的则是喷发形成了恐怖的连锁反应,致使苍穹之歌的其他活火山也不断喷发。浓密的火山灰通过大气不断流动,最终将整个大陆的上空都覆盖住,太阳被遮蔽,黑暗和寒冷席卷了整个苍穹之歌,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的植物纷纷死去,食物在那个黑暗年代一度成为了奢侈品。

与此同时诸神也终于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明白与深渊恶魔的争斗已经到了不得不结束的时候,于是掌管七大元素的七位主神统领了其余诸神,在苍穹之歌上分别建立了七大帝国,让他们的子民来统治大陆上的一切事宜,并在大陆的中部成立了教廷“苍穹之羽”,负责监督和维持七大帝国之间的平衡,教廷的教皇在七大帝国的皇帝登基之时还负责为其加冕授权,意为皇权神授。

而诸神也为这次争斗的结束付出了极其残酷的代价,为了重新封印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解决火山灰和食物匮乏等诸多严重的问题,诸神纷纷耗尽了神力,以生命的代价让苍穹之歌重新焕发了生机。

于是旧的诸神时代落幕,新的无神时代降临,教堂里的牧师们高声赞颂神的伟力,庆祝苍穹之歌重新恢复昔日的繁荣,却浑然不知那场灾难真正的起因。

夜晚的卡斯顿也不是随处都这么热闹,比如卡斯顿四通八达的石板巷子。此时在距离彩虹天桥不远的巷子里,饥饿的老鼠们打翻了装满剩饭剩菜的垃圾桶,探着头进去找吃的,腥臭的污水流淌在巷子里的石板上,沿着墙角的缝隙流进下水沟。远处的巷子口依稀可见温暖的灯光,街道上人流如织,不时有人影从巷子口经过,去往未知的方向。

温暖总是会在灯光照射得到的地方,在连太阳都照射不到的巷子里,阴冷潮湿才是其中的主旋律,巷里巷外,两者之间的差别仿佛地狱与天堂。

翻找食物的老鼠们忽然吱吱地叫唤起来,开始四处逃窜,转眼便没入了看不见的黑暗中。浑身布满血迹的身影被打翻的垃圾桶绊倒,重重地跌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上混着满地的污水。

但裸露的肌肤还是暴露了她的性别,在远处灯光的照射下,身影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凝脂般白皙,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那竟然是一个女孩,在卡斯顿如今举城欢庆的日子里,竟然还有一个女孩如同乞丐般穿梭在被人遗忘的巷子里,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其中最为严重的还是脚腕处的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难以想象在如此剧痛下女孩还能坚持奔跑,甚至脸上都没有浮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来。

女孩挣扎地站起身,饥饿和晕眩感不断袭来,不远处的巷子口越来越模糊,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慢慢地朝巷子口走去。

走出去就安全了,走出去后面的家伙就不敢出来了。

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对她说,对她说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只要出去就安全了!只要出去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就不敢杀你了!

越来越近了,女孩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来自灯光的温暖,她冰封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美丽得让人想起了满山开放的雪莲。

但她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巷子看不到的黑暗里,刺耳的沙沙声不断传来,像是某种爬行动物鳞片摩擦墙壁发出的响声。

几秒钟后,那可怖的声响终于停止,灵蛇般的黑影从黑暗中疾射而出,迅猛如被拉开的弓箭。那是一条漆黑的铁链,它迅速地捆住了女孩受伤的脚腕,将女孩狠狠地往巷子深处拉扯。

女孩猝不及防地再次跌倒在地上,脚腕处的伤口再次被割裂,疼痛让女孩闷哼了一声,原本止住血的伤口不断喷涌出猩红的血液来。

女孩再也没有力气挣脱铁链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世界开始变得寒冷孤独。

“爸爸……”女孩的右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晃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那伟岸的身影好像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却如高天般遥远。

她轻声低喃,滚烫的泪水滑过她精致的面颊,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独属于女孩的柔弱来,柔弱得令人心疼。

“真是可悲啊,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只是个被人遗忘的阶下囚徒。”戴着面具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女孩,眼中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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