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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番外 一梦(下)

早春四月,山花开得正旺,藏在深山之中的慈通村被漫山盛开的桃花包围。这里虽说是与世隔绝,自给自足,但美景难弃,每到这时,总会有一批文人墨客在此游玩赏景,此情景被称作桃花会。朴实勤劳的村民会趁桃花会时售卖一系列的桃花制品:桃花膏,桃花酒,桃花酥,桃花糖……来此的文人大多家境殷实,未曾见过农家捣鼓的新鲜玩意儿,故而很愿意购买,一买一卖,两家欢喜。

解决了张家的事,司空客一行人并未急着下山。漫山桃花,美不胜收,思彻天观从未见过如此美景,希望多呆上几天,司空荃亦是从未见过这般景致,跟着思彻四处游逛。

“司空先生不去山中转转吗?”外出前,思彻天观问正帮张婆婆干农活的司空客。

“多谢思彻的美意,此景常有,我多年前已经看习惯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勉强了。”

“思彻先生,”随意地躺在一棵桃树下,司空荃望着盛开的桃花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司空,啊不,我师,师父有点不高兴?”

“哦?”思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司空荃,原来他还是关心司空先生的。

“你看他,本来在集市上还那么兴奋,最近慈通村集市更热闹了,但他一点也没有之前兴奋的样子了,也不愿意出来赏花……”

“他先前虽然也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可该管的事会管,该凑的热闹会凑,最近今天真的冷漠了很多。”

“是不是我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还是他不喜欢桃花?”

司空荃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给思彻开口的机会。

“思彻先生,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司空荃问道。

“我觉得……”思彻摸摸下巴,蹙着眉,似乎在很艰难地思索,许久,开口道,“你想了这么多理由,而我觉得,司空先生很有可能是生了你的气,是你惹到司空先生了,才让他不高兴的。”

“真的是我吗?为什么?”司空荃震惊地问道,“我最近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啊?”

思彻一拍手,说道:“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过!”

“这是什么意思?”司空荃更不理解了。

“我自望松一路跟随你们到此地,期间种种再清楚不过。司空先生待你如何?而你待司空先生如何?”

“…………”

“师、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未报他的恩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沉默许久,司空荃回答道。

“还有呢?”

“嗯?没了。”

“你看,你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思彻充满遗憾地摇摇头。

“…………”

司空荃突然隐约觉得思彻先生的态度有点轻浮,但他并不是那种人,于是更虚心地问道:“在下驽钝,不知思彻先生能否告知一二。”

“你可感激司空兄否?”

“感激。”

“你可想向司空兄报恩否?”

“想。”

“你可敬重司空兄否?”

司空荃迟疑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点头。

“你可知自己与司空兄是何关系否?”

“……师徒……”

“那师徒之间,该如何相称?”

司空荃身形一震,说道:“原来是这样……”

思彻天观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你既然敬重于司空兄,想必也是认了他这个师父的,但为何迟迟不愿在他面前叫一声‘师父’呢?司空兄想必是看到张婆婆与其子母子情深,甚为动容,想到他与你的关系,故而心生不快。”

“我明白了。”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司空荃郑重地点点头,“多谢思彻先生指点。”

桃花会举办的这些日子里,司空客一直在帮张婆婆收拾家务,张婆婆没想到看似文弱书生样子的司空客不仅精通道法,更擅长家务,小院子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本是想招待他们几日,好当做报恩,但反倒是又被司空先生帮了。张婆婆十分过意不去,与儿子商量着,拿出了家中珍藏的一壶桃花酒。

“司空先生,这些日子里,你帮了我们母子很多,老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先生之恩,与我二人而言,就是涌泉江海,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婆婆言重了。”

张婆婆拿出了在手中许久的桃花酒,递到了司空客面前,说道:“这是我家自酿的桃花酒,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味道一定是数一数二的,希望先生收下。”

“这……”

“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那便多谢婆婆了。”接过酒,司空客躬身说道。

突然,院子门被“砰”地推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那个……,师,师,师父!”司空荃憋红了脸,使劲地喊了出来,“师父,思彻先生跟我在山里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身形一震,桃花酒险些脱了手。

司空客缓缓转过身,微笑一如往日,轻声说道:“乖徒弟,为师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那么粗鲁。”

略有迟疑,又旋即开口道:“那个地方在哪,带我去看看。”

慈通村的东北边连接着玉澜山山系中的一支,恰巧是在半山腰上,山腰的坡度平缓,花草茂盛,唯有一棵树干粗壮,枝叶茂盛如云的桃树矗立其中,分外显眼。

三人倚在桃树下,漫天粉色的花瓣飞舞,极目远望,便是一片如霞般璀璨的群山,仿佛置身花海,清风拂面,飘飘然如在云端。

打开酒塞,顿时酒香扑鼻。思彻天观身为灵体,无法饮酒。司空荃年龄尚小,不宜饮酒。司空客只得独饮。

隐约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司空客你走吧。

代替我好好看看那名山大川,喧嚣市井。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死了便去地府投胎,再也别回来。

说话的人侧身对着他,坐在桌子边,手中握着一壶新酿的桃花酒,酒香迷人,酒气满园。

师父……

“司空先生,司空先生。”

“师父?”

司空客伸手想触碰那人的身体,四周的景致却渐渐模糊,直至一片黑暗。迷茫中听到两声担忧的呼唤,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是一大一小,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抱歉,在下不胜酒力,被一杯桃花酒醉倒,让你们担心了。”司空客起身作了一揖,充满歉意地说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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