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看花背过了身,田语低低的说道:“卢尼,你别这样,你还小,感情上你现在只是一时迷茫,我们两个……年龄相差的太远了,再说了——”田语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远处有人在叫自己,转过来一看,竟是卢尼。
原来卢尼讲完那番类似表白的话后就立马跑开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向女孩儿表白,他也是会害羞的。
田语长吁了一口气,没能说出口的拒绝被自己压回了心底,她说不上是那份苦涩和无奈从何而来。
自己喜欢的是平静安定的生活,卢尼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做到,所以最终自己是要离开这里的。而且她也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人,她想被照顾,而不是像妈一样去照顾自己的小男友。对,就是这样,自己就是这样自私狠心的一个人!田语一边朝卢尼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底说服着自己。
“田姐姐,你快过来,站在这里看山谷更漂亮!”
“好,我马上就来。”自我安慰还是起了作用的,田语又恢复了些活力。
这些花有的只有七八十厘米高,有的却高达一米多,走进其中,田语差点被淹没在这花丛里。她和卢尼一前一后的漫步在这花海中,两人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和温馨。
“卢尼,这些都是什么花?”田语凑近了去看,却越看越不对劲儿。
“神花呀。”
“神花?”
可它们......怎么和那天的虞美人这么像!该不会是——
“就是他们叫的大烟花,学名罂粟。”
“什么!”田语原本已经触到花瓣的手立马缩了回去。刚才满目的艳丽都成了灰白,立在其中的田语嗅着萦绕通身的微甜苦香味,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这些可都是饱含着毒汁的罂粟花呀!
看着田语对那些花避如蛇蝎的样子,卢尼不禁笑了出来,说道:“田姐姐,你不用害怕,这些花又不是生来带毒,你怎么像躲传染病一样躲着它们呀。”
“我知道,可是.....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看见这种传说中的毒品之花啊,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片,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害怕。”
“是啊,外界把它们传的太妖异神化了,都认为它是邪恶的魔鬼花,可是田姐姐你看,真实的它们却是如此的娇弱而美丽。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会信吗?它们明明都是些小清新嘛。”卢尼边说边抚摸着身旁的一株罂粟花,最后还调皮的朝田语眨了眨眼睛。
田语嘴角抽搐着,不置可否的望着卢尼。小清新?他还知道小清新这个词儿呀。可是往往外表小清新的,私底下却是个绿茶婊啊!
随着卢尼的手,田语看到了那些极细的嫩茎的上撑着一朵朵盛开的花,薄膜般柔嫩的花瓣随风摇摆,看得田语都觉得心疼,可无论风怎么吹雨怎么打,也无法将它们花瓣吹散,根茎折断。
“它们的花期只有三天,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它们一生中最美的时刻。过了明天,或许我们就只有等来年才能再见到今天这种美景了。”
“只有三天!”
“嗯。”说着,卢尼就掐断了一株白色的罂粟,送到田语面前。
慢慢平静下来的田语接过了花,看着花蕊中的绿色椭圆形果实,问道:“这就是鸦片果?”
“是的。花谢后再长十余天就成熟了,到时候,山寨的那些女人们就会拿着薄刀片来这里收割,只需要三两下这里便会有乳白色的罂粟浆流出来,四五个小时后,罂粟浆就会逐渐的发黑,变硬,到那时只需用小镰刀轻轻刮下那些半凝固的烟膏就可以了。那些就是生鸦片!每颗果子只能刮下小指甲盖那么大一丁点烟膏,再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加工后,它们就成了能迷惑整个世界******。不过,我们这里的人没有那种技术,一般都只出售生鸦片。”卢尼边说边用指甲划破了青涩的果实,挤出里面的汁水给田语看。
“人们只记住了它的邪恶,却忘了它还能治病救人。我们这里的人实在是太穷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有钱也不一定能找到医生看病,就是到了现在,山里的人生病了没药,也都是用罂粟果来治病的。它可以止咳、止痛、催眠,种子榨的油还可吃。它用它短暂的生命来救助我们,却不需要我们为它施肥、浇灌,果实在割取胶汁后,便会连同枝干一起干枯腐烂,变成肥料,重新滋养这片大地。”
“所以,这就是你们把罂粟花称做神花的原因。”
“嗯。”
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其实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明白,罂粟花本身没有对错,错的只是使用它的人罢了。就像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一样,罂粟花同样不能,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你也贩毒了?”田语口中泛苦,胸腔中自有一股酸楚。
她们两个的距离......更远了。田语不是警察,自问也不是圣母,但是她也是有自己底线的。无论做人还是择偶。
“没有,我们的寨子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自给自足,更何况,我们还有玉矿,根本不需要靠贩卖烟土来过活。”
“那你现在呢?你投靠了吴司令,他难道不会逼你?”
“呵,至少目前还没有,不过就算有,那也不叫逼,那叫大势所趋!”
“大势所趋?你原本的生活不好吗?难道就为了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你就要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贩毒是犯法的!”
“我确实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我还想让你和我的族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有好菜好饭吃,有新衣服穿,有学上,生了病能有医生治疗,我难道有错吗?至于你说的犯法,哼,我不懂。我们这儿从来就没有过法律!”
“是,你们这里没有法律,你所做的也都没有错,可是没有法律总该有良心吧!你不能为了让自己过得好就去伤害别人呀。贩毒,杀人,这些行为的破坏力有多严重,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不说什么全世界就说我的家乡,你们的邻邦,你知道吗?因为你们的那些举动会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一句轻飘飘的环境所逼大势所趋,就可以推脱责任了吗?”
“你们那里不是有句俗语叫做‘狼吃肉,狗吃屎’吗?这说明老天爷对这天下的事物早有评断。再说了,这罂粟本就是外面的人带进我们这里来的,制毒也都是他们教的,怎么出了事却反倒怪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这里原来虽然贫瘠但也是能栽种粮食,自给自足的。可自从那些人带来罂粟种子以后,我们的土地就再也种不了别的东西了。尽管外界常常冠冕堂皇的让我们这里的人改种其他经济植物,可到最后根本没人愿意来买我们的东西,敢来,会来的,全都是冲着烟!这里种植罂粟已经有一百多年了,都说毒品价格高昂,可你看看我们的人,依然吃不饱穿不暖,劳作了一季,辛辛苦苦收获的烟膏却只能换些大米和盐巴,数量有可能只能维持一家人生活半年的。”
卢尼点了支烟,继续说道:“谁不知道烟土的厉害呢,就连这里的人自己都不会去碰,但在利益面前,任何法律和道德都是苍白的!更何况,下令种罂粟的人本来就是这里的法律。表面禁毒暗地里种花,这是整个金三角公开的秘密。这也是金三角人的宿命,我们别无选择。你们把我们定义成恐怖组织,难道仅仅是因为金三角的人为了生存,把你们带来的东西又给还回去了吗!”卢尼收起了笑容,冷漠的回答到。
田语第一次见到如此神色的卢尼,这样冷峻的他看起来显得更加成熟,却又难以亲近。
“你胡说,我们国家给了你们支援的,你们除了种别的植物替代罂粟,还可以发展赌场,可以拓展旅游,为什么非要种罂粟!包括你,你可以带着你的族人下山,你们去城里找工作,同样能生活下去,为什么要这么极端?我看你们就是懒惰,是贪婪!”田语激动的有些口不择言。
“哼,工作?我现在的难道不是工作?难道做荷官或者保安就比它高贵?在这个地方,没有枪就没有权,只能活在最底层,只能苟延残喘,甚至是只能是死!猫咪喝惯了蜂蜜水,也不会再去喝白水,更何况,金三角的人都是狼崽子。罂粟地越种越肥,还可以连续种植不用抛荒,赚的钱又多又快,它就是个懒人庄稼,不种的人就是傻子!不怪你和外界人一样说我们贪婪了。”
“卢尼,我——”田语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她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火了。卢尼他没有错,自己不该把这段时间心里所压抑的东西发泄在他身上。
其实,她是知道这里底层人的苦的。在集市上,她曾亲眼见到过一个干瘦黝黑的山民汉子,因为没有上交出足够的烟膏而被士兵痛打了一顿。虽然话是说的买卖公平,但实际上,云鲁山寨让每家出售的烟膏量都是有规定的,那数量据赵云晴说,只有全种上罂粟才能勉强够,若是种了些别的植物或者是遇上下雨,就凑不够量了。
不过就算这样,依附于云鲁寨的山民也没有一个抱怨的,因为至少吴司令说话算数,不会克扣他们的钱,而且收购的价格普遍很高。但其他山头的一些山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只会被枪指着逼着去种罂粟,甚至收获的烟膏还会被抢走,最后落得个分文未得,只能去森林里挖野菜摘野果度日。
这也是这个地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顾生死也要去当兵的原因,毕竟只有握着枪才会有安全感,如果幸运进了一个大势力,能卖命就可以衣食无忧,混的好的还能升官发财,甚至很多士兵都在心里把吴司令当成了奋斗目标,毕竟他当初就是从一个普通士兵慢慢升上去,最后成了一方首领的。